葛萧笑笑,“我只是不喜欢他试图改变已经不能改变的状况而已。”
小柳问:“你怎么知道不能改变呢?”
葛萧淡淡地说:“江水明的情感还纠结在高中时代的杜宇身上,而那个杜宇已经不存在了。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个杜宇都不可能时光倒流再喜欢他一次了。”
谭晶晶说:“但是也许现在的杜宇比那时候的杜宇更让江水明着迷呢?”
葛萧说:“那就是江水明自欺欺人后背叛了自己的初衷。”正说着,葛萧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接了电话,按了免提,“江水明,成功还是未遂?”
江水明焦急的声音冲出了手机蜂窝,“她不在老家,她根本没回过老家!”
葛萧敛了笑容,把声音换回手机通话,把车停在路边:“什么意思?”
杜宇没有回过老家。
读大学高中时她的父母已经先后去世,江水明在那栋临水的两层小楼里只见到了她的哥嫂。杜宇的嫂子冷冷地说:“她哪有什么老家?她没回来。”杜家兄嫂对江水明的冷淡与戒备,足以说明,杜宇与家乡的联系是怎样的稀少与勉强,杜宇的哥哥把两串号码写在纸上交给江水明,一串是江水明已经知道了的杜宇的手机号码,一串是杜宇在抚顺的家的号码。
出了院子的江水明顾不得轻佻不轻佻,颤抖着拨了杜宇的手机——已在意料之中的没通,而且是冰冷冷的“您拨的电话已停机”。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水明的焦虑和担心排山倒海,他在问询了很多邻居,确定杜宇的确没有回老家之后,打了葛萧的电话,让他返回抚顺寻找杜宇的消息。江水明明天一早会飞回沈阳。
葛萧挂了电话,我们迅速得出结论——返回抚顺。
我坐在车内,满脑子都是谭晶晶在葛萧家里说的那句玩笑话——“爱的表白什么时候都不晚哈,不说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憋在肚子里的话了,就算你有骨气、活得劲劲儿的,对方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永垂不朽了呢。”
小柳显然和我想的一样,她的眼神中,充满忧虑和担心。
谭晶晶紧紧地抓着葛萧的座椅靠背,大眼睛扑闪着,不知是不是在后悔自己的那句玩笑。
杜宇的丈夫叫冯雪峰,比我们略大三四岁的样子,肤色白皙,五官端正,轮廓清晰。他穿了一件和昨天款式相近的淡绿色衬衫,衬得他的眼睛很清亮。
他在值班经理室里见的我们,他手里正拿着一叠账单或是其他什么发票之类的东西在看。见我们进来,他礼貌地站起来,脸上表情淡淡的。
问题是不好问的。“杜宇到哪里去了?”——他说她回老家去了,也许杜宇对他就是这么说的,而他也就相信了。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说杜宇去哪里了,因为杜宇的外出是他本来就想阻止的。还有一种可能是几率最小但最为可怕的,那就是他必须对人隐瞒杜宇去了哪里、杜宇发生了什么。
但问题总是要问的。葛萧说:“冯先生,我们打杜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老家的电话和手机都打不通。我们这些同学都十几年没见了,很难聚齐,你看……”
冯雪峰讶然,“打不通?不会啊,昨天你们来之前不久我还和她通过话,当时她说很忙,所以你们来时我就没打电话给她。”他的眼睛与葛萧的眼睛坦然对视,没有一丝躲闪,“哦,也许是她的话费用完了。”
谭晶晶说:“还有没有其他联系她的办法?”
冯雪峰歉然一笑,“你们也认识小宇这么多年了,你们觉得还会有联系小宇的其他方法吗?”
的确如此。分开的十几年中,一个班四十六个同学中四十五个都没有杜宇的任何消息。冯雪峰看着我们一筹莫展的样子,笑笑说:“这样,我马上给小宇的电话充值,看看能不能充进去。”他拉开门让餐厅的一个服务员出去买几张充值卡回来。
等待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我们的等待里还夹杂着焦虑和担心。
冯雪峰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很快就完成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我们,无声地笑了,“我真的对你们一无所知,小宇从来没和我提到过她的任何同学。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找小宇,也不知道小宇会不会因为你们的突然出现而不快,但我还是很遗憾小宇错过了和你们见面的机会。”
这时,服务员把卡买回来了,冯雪峰用自己的手机充值完成,然后拨了一个号码。十几秒后,他放下手机,平静地说:“她的手机可以打通了,她可能在忙,没接电话。”
我们离开时,冯雪峰依然没有任何客套的热情,他说:“再见。”
杜宇,一颦一笑都让人回味悠长的杜宇一直是我内心所喜欢和羡慕的。她的心静如水,她的自尊自信,她对世事的洞若观火,都曾经让某一个时间段的我有所感悟。但就在走出“竹玲珑”的刹那,我第一次在心头为她怅然若失。
冯雪峰的平静如初,冯雪峰的有条不紊,冯雪峰的谈笑自若,那是“她不会有事”的表情。我宁愿看到一个张皇失措、条理不清、失言失态的男人。那种近乎丧失理智和判断力的行为,才是“在乎”这两个字的最好诠释。而杜宇这样的女人,难道不应该得到这两个字吗?
淡薄的黄昏袭上灰蒙蒙的城市,我坐在车里为杜宇伤感。
葛萧给江水明打电话,江水明正在小镇赶往南京的车上,一听葛萧说完大概情况,就一迭声地大喊:“报警啊,这情况不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赶快去报警。我正在赶最后一班飞机,运气好就能赶上登机……你们别耽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