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墓室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人的残骸,胳膊大腿什么的,满地都是。群鬼围着冯六爻不停转圈,东嗅嗅西闻闻,一个女鬼从上而下俯视他,嘴里绿色的黏液流了这老小子一脖子。
冯六爻紧紧把眼睛闭上,浑身抖如筛糠。耳中突然想起九星的一声呼哨:“都回去吧。”不大一会,墓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了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睛,群鬼已经消失,九星就站在他的身前,手里还提着一颗人头。
这颗人头是个中年汉子,扎着高高的发髻,一些乱发散在脸前,满脸的血渍,最令人恐怖的是,这个人头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全是血丝,直直地看着他。冯六爻不敢和人头对视,赶忙又把头低下了。
九星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冯六爻赶紧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九星叹口气:“此人便是鼎鼎大名的费长房,可惜了这么一条好汉子,居然和冥王作对。”
冯六爻在那跪着,心如乱麻。
九星说:“知道我为什么没让你死吗?”
冯六爻满头大汗:“不...知道。我试着猜一下,是不是..我们以前是战友..”
九星“哈”了一声:“你也算战友?我和乐天那才叫真战友,一起出生入死,至元十四年,元兵打缅国,景洪一战,最后打的只剩下我和乐天两人,而要面对的是近千名缅国南蛮,那时候你在哪?就算你是个师爷,那也是随军师爷,也是半拉战士,跑那装死人,还有脸跟我谈战友?!”
冯六爻磕磕巴巴说:“好歹你我也在一个军营里呆过...”
九星看着他,摇摇头说:“这次我放了你,是要你答应我去办一件事。”
冯六爻赶紧磕头:“你请说。”
九星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假脸,那是一张狰狞的鬼脸,整个面部用色花花绿绿,两条红色的眉毛倒竖,非常可怕诡异。冯六爻不看则可,一看之下非常震惊:“鬼...面。”
九星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不错。我要你把它带出这座坟墓。”
冯六爻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不听话,颤巍巍伸出手去,把鬼面拿在手里。墓室里命灯闪耀,在摇曳的灯下,面具边缘闪过一丝光彩。鬼面的双眼下陷,在脸颊下投出了两道深深的阴影,随着火光不断变化,好像活了一样。冯六爻有种强烈的欲望要把它给戴上。
九星把头罩重新戴上,一挥袖子,墓室里所有的灯都灭了,在黑暗中,他的声音幽幽:“走吧。马上就要天亮了。”
冯六爻把鬼面塞进皮口袋里,往肩上一背,连滚带爬地出了墓室,点上马灯后,顺着来时的阴沟踉踉跄跄地往外跑。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跟在后面,正是那个小男孩。这个男孩就算明目张胆跟在他后面,估计他也不会注意到,此时就一个念头,跑,逃命要紧,其他都是扯淡。
这孩子还是挺聪明的,当时众人为了挖土墙早点拿到陪葬宝藏,都没心思注意他。这小男孩出身贫寒,久在外面闯荡,求生本能不是一般的高,也有个急智,一看情势不好,顺势装死,倒在地上纹丝不动。里面发生的一切变故,他在阴暗的角落里都看个清楚,当众人打开棺木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有些好奇,可不敢轻举妄动。而当鬼食人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死,这么小的孩子哪见过这个。等到墓室里灯都灭了的时候,他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冯六爻的马灯,往外跑。
且说冯六爻逃出古墓,闻到外面山风时,恍若隔世,真是再世为人,悬一悬,老子就要上阎王爷那去报道了。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天边泛起了黎明的红光,隐隐中还能听见鸡叫。冯六爻背着皮口袋,一路狂奔,穿过密林,越过鬼语谷,来到了鬼语村。不敢从前面进,因为家家户户都开始出来收拾农活了。他猫着腰顺着后边钻进村子,看看周围没人,迅速跑到自己屋子里。刚把皮口袋塞进床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冯道长,冯道长,起来了吗?”
冯六爻用最快的速度铺开了床被,摆上枕头,自己一猫腰缩在被里,揉揉眼睛说:“进...进来。”
外面一推门进来个村民:“冯道长,今天是焚烧咒的祭祀日子,村长让你去做法。”
冯六爻一挥手:“还没到良时,到时候我会去的,你先出去吧。”
村民点点头,走了。
冯六爻从床上跳下来,把床下的皮口袋拽出来,伸手进去拿出鬼面,当时在墓里也没敢仔细看,他把鬼面捧在手中端详起来,一言不发,反反复复看了半天,暗暗叫奇,真是个好东西。鬼面质地极轻,几乎没什么重量,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真是个稀罕物。
他不知道,此时那个小男孩正趴在他的后窗户,偷偷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