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童的父亲很是为难,跨出房门抬头看了很久的天空,终于开口说,“好吧,就这一次。上船后要听话,好好待在舱里,不许出来乱跑。”
好些天来的恳求之下,小梁童长久来的愿望就要在今夜得以实现了,激动的小梁童又拍手又乱跳。
夜里,宁静的小河上撒满了许许多多小船只,仿佛夏夜草丛中忽隐忽现的萤火。梁童安静而好奇的盘坐在船舱里,舱内的铁钩上悬挂着一盏煤油灯。在小船的前行中,小小的煤油灯没有规律的微微摇曳着,火光渐强渐弱的颤抖着,一闪一闪,昏黄而迷离。
梁童不时探出头来张望,爷爷指挥部署着下鱼网前的准备工作,爸爸在整理鱼网和网绳,妈妈在一旁协助,奶奶手握着大长竹竿推动着船只的前行。船上的每个人都忙碌着,只有梁童是悠闲的。
不一会,梁童坐起来蹲在船舱口,侧过脑袋注视着起伏的波涛。在黑暗里,河水仿佛是黑色的,在月光的洗礼下闪着微弱的光影。视线沿着水波向远处移动,梁童看见很多相似的小船只漂浮在光影间。再往前遥望,点点的渔火与天空连成一片,水上的渔火和水中星光的倒影把天地融为一体。仰望星空,梁童呆呆的入了神,原来月亮和星星都还挂在天空之上,没有掉下来。
回到船舱里,梁童躺了下来,双手交叉向后垫在脑袋下作枕头,眼珠盯着那盏煤油灯。它还在摇摆着,一晃一晃又一晃。透明的玻璃罩内,火苗从橄榄那么大又到黄豆那么小,一直轮回着,却始终没有熄灭。昏昏的,沉沉的,梁童入梦了。梦里,船头跳满了各种各样的鱼虾。
05
1992年,夏,保定。
这一年,按照虚岁来算,张海7岁了。张海的父亲把一切手续都办妥了,等开学时间一到,就能送小宝进学校学习了。同年,张天已经在这所学校上学两年了。
开学那天,小宝的父母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不能送小宝去学校,就把一切事务都交托给了张天。自小,张天是个很要强的孩子。记得在他刚上小学的时候,是由母亲来接送他。但在一个星期之后,张天就不再同意母亲接送,开始一个人独自来去学校。最初,母亲偷偷“跟踪”了好几天,最后渐渐的也放心起来。两年来,张天都坚持自立,即使在放学时突发的下起大雨也不要母亲来送伞。有时母亲担心他,去给他送伞,回家后他都会生气很久。所以父母把小宝交托给张天并无太多的担心。
去学校的路上,张天始终牵着小宝的手不曾放开。小宝问了很多关于学校的问题,张天没有回答,只是不时的对着小宝单纯的扬起嘴角。
下午放学,张天去小宝的教室找他,发现教室空荡荡的。张天着急了,脑袋顿时有些发热,转过头在周围扫了一大圈,学生们正三三两两的离开学校,却始终没看到小宝。正在踌躇之际,小宝出现在张天的眼皮底下,是如此突然如此亲近,但这样的速度却把张天吓了一大跳。
“小天哥,看啥呢?”小宝淘气的眯着眼。
“臭小子,就知道乱跑。”张天撅着嘴说道。
小宝耸耸肩膀,向学校大门走了一段,回过头,发现张天还站在原地。张天见小宝回头看自己,赶紧跟了上去,一手揽过了小宝肩上沉沉的书包,一个人大步往前走了。
小宝皱了皱眉头凝视着张天的背影,咧开嘴傻傻的笑了。
06
1995年,春,上海
踏着雪花轻轻来到季节交替的边界,卸下一整个冬天厚重的装束来迎接天蓝地绿的春的光泽。
吃过饭的周末午后,阳光和煦的撒进向南的窗户。梁童左手托着脑袋,趴在被阳光晒暖的窗台,“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一旁搓着脏衣服的母亲抬了抬头说到:“想爸爸了?”梁童没有接话,呆呆的沐浴在阳光里眯起了眼睛。
梁童的父亲自六年前开始跟随上海海洋渔业公司出海打渔,辛苦自不必说。海洋渔业不比江河渔业,出航一次少则半个多月,因此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每次回家总不忘给梁童带上符合潮流的玩具和美味的零食。
“去床上睡吧?”梁童的母亲拍着他瘦小的肩膀。梁童颤了颤身子,睡梦中的剑与白马,波光粼粼的月与飞鸟,都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消散成弥漫在清晨里的清露之气。
视野里,窗户外的晾衣架上悬挂着水滴。昏黄的阳光已没有先前那么浓烈,如同火焰将熄的木炭,散发出柔柔地余温。
突然间,一只大手在梁童身后轻抚起他的发梢。转过身,梁童激动万分,一头扑进了父亲的怀里,像一头受了伤的兽。母亲在旁温馨微笑着说:“给你们做好吃的去,等着。”
晚上,一家三口簇拥在一张小桌子边其乐融融的吃着、说着、笑着。父亲喝了点小酒,脸上泛着红晕,憔悴的脸庞洋溢着浓浓的快乐。饭后,一起围在14寸的黑白电视机前,断断续续的继续聊天。
电视屏幕跳出哗哗的光点,抽灭了电灯,沉沉的睡去。宁静的夜里,鼾声穿透黑暗,跃过云端,与月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