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整个的夏天，学生们都走了，校园里空荡荡的，犁子漫步在熟悉的校园里，一阵阵的伤感袭上来。
有时间，可是哪儿都不能去，因为没有钱，当老师的犁子只能在家里呆着。午睡起来，百无聊赖地从书架上拿了那本相册。当犁子翻到那张相片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地就双眼噙满泪水。
相片上那个清澈如水的少女，斜靠在一棵木菠萝树上，前面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小路弯弯曲曲向密林深处延伸，落叶星星点点，点缀着小路，秋的伤感呼之欲出。
合上相册，犁子默默地想，天上曾给给他掉下了一个爱的女神，他和开双手，让她飞走了；天上曾经给他掉下了一性感尤物，他张开双手，让她飞走了；天上曾经给他掉下来了一个林妹妹，那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仙子，让人心痛的纯静，可是，他放开双手，又让她飞了；还有后来的杨柳，后来的兰小花，这些女人，都曾经在他的生命中走过，可是，他谁也没有留下。
毕业十年的当儿，本来班长说好大家聚一聚的，回到母校，搞个十年聚会，一官半职的大家都可以畅谈当年。可是班长在政府部门工作，到期末的时候，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一去就是半年，没有时间组织他们。再会当年的老同学的梦想落空了。
犁子想，这样也好，免得面对当年情人的尴尬。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犁子依然独身，时常想起大学时的朋友。在吃饭洗衣的时候，他想起了小玉，那个曾经爱过他的大女人，她现在正在给谁做饭？在孤枕难眠的时候，他想起了英子，谁在蹂躏那风情万种的尤物？在秋风萧瑟的日子里，他想起了梅子，不知谁娶了林荫道上那令人忘尘的女孩……
自从参加高考以来，犁子的人生经历了无数次的变迁，每一次面对人生的考验，他都能站起来，不断地上路。流过小城边上的那条河，叫姑娘江，悄悄地流淌，每次犁子的跌倒，它都看见了，每一次犁子爬起，它也看见了。
岁月如风，无声无息，稍稍地逝去。片片撕成碎片的记忆，却依然清晰，就如刚发生在眼前，触手可及。
犁子小的时候，常缠绕在奶奶的膝间，天真地对她说：“奶奶，我长大后要当解放军。等我从部队加回来的时候，回到你的墓前，对你说：奶奶，我回来了！”
然而，奶奶已经过世多年，犁子最终也没能当上解放军。命运像个嬉皮士一样爱跟人开玩笑。很多人都是这样子，小时候的梦想，不一定能成为一生的守候。
上千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犁子高中毕业的时候，为了小时的梦想，为了实现对奶奶的诺言，他立志报考军校。他自认为是个合格的军人，身体很好，常跟同学们开玩笑说：瞧我这空军体格！然后捋起袖子，露出键美均称青肋粗暴的手臂，引得同学们羡慕的目光。
犁子的视力很好，这在他们班的学生中是少见的。大家都在拼命地复习参加高考，没有多少个的眼睛是不近视的。但犁子的眼睛极好，一直没有戴眼镜。他的身材也相当的好，一米七三的个儿，长得很匀称。为了能报上军校，在体检的时候，他穿了一条长长的裤子，把高跟皮鞋给盖住了，想不到这样也能蒙混过了关。他为自己有条件报军校而兴奋不已。
高考的时候，犁子发挥得很不好。高考的前一天，在打饭回来的路上，有一个低年级的高二生跟他莫名地发生了冲突，那人冷笑着挑衅他：“你不想高考了就跟我打吧。”犁子气不过，一拳过去，对方反击，打成一团。最终，对方鼻青脸肿，犁子也被同学生分开了。
犁子气乎乎地回到宿舍，把衣服给脱了，对着窗口，让冷风给吹着胸前的那一撮飘飘长毛，好让自己冷静一下。不想，就这样给感冒了。第二天高考，吃了维c才进入考场，维c里的扑尔敏在考试的时候发挥着催眠的作用，昏昏欲睡的犁子考得很不理想，他自己估分连中专都上不了。
那时高校录取次序是先军校，才到重点大学，才到一般高校。犁子填高考志愿书的时候，大哥正好去看他，问了他高考的估分情况。他正躺在床上，感冒还没好，正用一条单被盖了胸部，露出两条黑毛茸茸的长腿，看都没看大哥：“考得不太好，可能没有希望了。”
大哥说：“那我也不用帮你参考填志愿了，你就随便填吧。别放在心上，明年复习再考吧。我出去买一点东西给你吃。”安慰了一阵子，就走了。
犁子自以为身高视力等体格条件都很好，不能浪费了这样的身材，决定试报一报警校。毕竟警校也和军队有点粘边，也是威风禀禀地拿着枪，也是戴着大盖帽。警校是中专，要的分数是比较低的，说不定阴差阳错被录取了呢！想到这，犁子在报考指南参考书中找了几个警校，草草把志愿填了，别的就什么学校都不填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在“是否愿意调配到其它学校”的选框前打了个钩，以为填的这些警校不要，还有其它警校可能录取。这样小小的一个钩，改变了他的命运。
大哥买了一些水果和罐头回来，犁子刚好填完，看了一眼犁子填的志愿表，青一色的警校，大哥笑了，说：“反正今年也没戏了，你就随便填吧。”一直到现在，整张志愿都是警校的笑料，还时常被大哥拿出来寻开心。
等到成绩出来，犁子的分数上了高考录取分数线。真是太没自信了，犁子暗骂自己，但心中也一阵狂喜，说不定，这回真的会上警校，圆了小时的梦想，真的有那么一天，回到奶奶的墓前，自豪地对奶奶说：“奶奶！我当警察回来了！”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漫长的等待，再等待，一如漫长的夏天，犁子等待着有一个警察学校通知去复检。可是，就是等不来。
英语老师是大哥的朋友，他知道犁子的分数后，说：“你这个分数段，是不会被警察学校录取的。你的分数上了大专线，而警察学校是中专的，你会在警察学校提档之前被其他的大专学校录取。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你是等不来警察学校的复检通知了。”他的班主任，还有很多的老师，也都这样说。
犁子把肠子都后悔绿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那个选框里面打钩。打了钩，鬼知道自己被调配到什么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