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万把块也是钱啊,单位宿舍也是房啊,自行车也算车啊。知足吧你。
沈寒阳因此乐的不行:哈哈哈,真不错,怜怜不是一个贵公主,娶来也很好伺候的。
我说,你条件如此优越,不要愁着找不到媳妇,我先一边凉快着。
沈寒阳说,就因为有如此“优越”的条件,都34岁的人了,好不容易讨个媳妇,居然还给离了。
我说,离了是因为不适合。就像水和火总不能相融合。沈寒阳说,七年之痒,这痒期好不容易过去了,以为以后的时光可以平安无事的,没想到又土崩瓦解了。八年婚姻,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想,这里面的太多的疼,是外人看不到,更无法体会的。
我道歉。我说,沈寒阳,真是对不起,有些事情,逐渐淡忘比较好,我不应该提。
沈寒阳说,你没有说错什么怜怜,我应该把事情说清楚,让你有所了解也是应该的。
我以为沈寒阳会说他前妻如何霸道如何不理解他之类的乏味言辞。但沈寒阳说,我一直感到后悔,和她在一起的八年中间,没有好好地疼她爱她,尽管她脾气不好,但她总归是爱着我的。一个北京女人,人虽不国色天香,倒也十分漂亮,家境也算优越,能下嫁给一个普通的外地人,这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所以,怜怜,我想找个女人来疼,来爱。想要一种温暖而平等的爱。
我因此落泪如雨。一直渴望和期盼的不就是一个男人这样的心思吗。
我总想,我怎么会选择陆一哲这样一个男人,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会和这样一个男人生活这么久,甚至还要继续生活下去?西安不是一个适宜恋爱的城市,多的是厚重和粗砺,少的是细软与风情。而我是那么渴望恋爱的女子。
沈寒阳说,北京是适合恋爱的怜怜,该细软的细软,该风情的风情,该厚重的厚重,该粗砺的粗砺,几乎是兼而有之,大全。
我如此渴望一场刻骨铭心却又轰轰烈烈地恋爱,然而,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些短命的恋情其实算不上恋情的,温温吞吞的,像半开不开的水。
沈寒阳说,半开不开的水不能喝的,喝了要闹肚子,半开不开的感情更不能要,要了要闹心的。
我和陆一哲就这样吗,此时,陆一哲在西安,两个月前,我们还在一起,但不想要他了,看了他就不顺。心情也格外地沉重,所以,当江北在武汉给我找到一份工作的时候,我离开的愿望又强烈了几分。
陆一哲不能让我开心,他给我的爱是沉重的,像一种我无法支撑的负荷,极强烈的压迫感让我对生活,对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产生了绝望的心思。
这是显而易见的,沈寒阳让我感到交流的愉悦,感到生活的轻松,而江北说,这是因为我没有跟沈寒阳在一起生活过的缘故,距离总是能够产生美的,若是两个人日日肌肤相亲,总会相看两厌的,而陆一哲没有看我不顺恰恰是我的造化,恰恰是陆一哲对我的感情深厚,我不能信了江北的逻辑,因为他是见过陆一哲而没有见过沈寒阳的。
自己把自己弄丢了
沈寒阳终于从北京来到武汉,只为见我一次,他给我电话的时候,已经行走在武昌街头。我在镜子前,不停地试换衣服,不停地化妆,不停地把摆弄头发,我甚至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尽量地让自己看他的眼神能妩媚一些能多情一些。江北是不耐烦的,在卫生间的门外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什么。终于,他撞门进来,说,坐下。我乖乖坐下。就这样,江北立在了我的身后,开始为我做头发。江北说,不管你与这个人最后发展成怎样的一种关系,但是都要以最好的面目最好的状态去见他的,对于一个离异的老男人来说,更喜欢一个女人的可爱和个性,还是以你素来的中性风格见长,头发不能过分的乱,不能在头发上别发卡之类的小物件,最好也不要打着哩,也许沈寒阳会抚摩你的头发,这样手感就不好,简单一点吧,我想一个老男人对一个年轻女子要求不会太高。江北说这话的时候,是无表情的,脸白的像一张纸。
我见了沈寒阳,他站在长江大桥上,望一江的水,我走到他身边,也望一江的水。他并不转身看我,说,从这里乘船可以回到他的家。我看着他被风扬起的头发,眼神就迷离了。蓝色牛仔裤被打磨出一片一片的白,青灰色外套,蓝白格子围巾,随意却有着怀旧的气质。他突然转过身,望着我,眼睛里充满温柔。他朝我笑。我也朝他笑,这样彼此笑了一阵,抑制不住了,身体在笑声里抖动,他伸手揽了我肩膀说,真是个傻孩子。
游走在武汉街头,甚至决定一场迷失,沈寒阳说,好吧,就这样把自己弄丢吧,于是我们就把自己弄丢了,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也没有悲伤,这样笑着牵着手,或者随意上一辆公交车,在任何一站下……那是我至今经历的最美丽的爱情,短暂,轻盈,柔滑,又缱绻绵长,尽管这样分离,我仍然感激。
我知道,沈寒阳是过客,匆匆来,匆匆去,像一粒多情的种子。而我却需要一个家。沈寒阳说,每个人逃不掉,无论逃多久,最终都要回到这个世界里来。家对于他来说,是束缚,是争吵,是无聊的猜忌与相互折磨。那个谈笑风生的沈寒阳陌生了,而他只对爱情执着,对婚姻,对家庭却是望而却步的,也或者心存憎恨,这是婚姻给他的全部印象和刻骨感受……
江北说,回去吧,我问为什么。他说,他起初喜欢我,后来爱我,后来的后来,他说不出对我的态度,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此生,他与我,似两条平行的线,再无相交的可能。而沈寒阳是走在路上的,只会在与我擦肩时,暧昧或者纠缠,而陆一哲才是我的归宿,是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我辞职,给江北交了半份房租,他硬是没有要,连同水电费一起退给了我,把他最得意我最喜欢的一把发剪赠送给我时,说了一句古人的词,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平常,江北也是这样说过的,可是平常我总是取笑他的多愁善感,而今日,我只有一个劲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