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待到宋齐丘和徐知谏退出走远后,一齐行礼要退出去。
“等等。”东华突然开口叫住他们。
侍从们不知所措的都望向钱元,钱元甩了一个眼神过去,一众人连忙退了出去。
“你为什么让他们走了?”东华隐约有几分生气。
“你叫他们做什么?”钱元倒是不生气,和颜悦色道,“嗯?”
“我的琵琶呢?还有,今晚我睡哪儿?”
钱元一笑:“你还担心我把你琵琶弄丢么?”
“不是。”东华站起身来,“我只想看看有没有损坏。”
钱元轻轻地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你坐着,我拿给你。”
东华不再挣扎,只等他将琵琶取来。
钱元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将屏风边放着的凤凰琵琶拿了来,小心地递了过来,言语间带着酸楚的味道:“在你心里,琵琶比我重要。”
东华并不说话,只是动手调了调弦,亲昵地抚了琵琶的面板,拔出了拨子,拨响了第一个音。
嘈嘈切切间,她将自己的心事埋了进去,低眉细细地用琴声回答钱元的话。她深知钱元深通音律,不会听不懂她指尖流淌的心声。她不想再去和他纠缠什么,对他的情是有的,但是,从他背叛自己答应和别人成婚的时候开始,自己就不再对他抱任何想法了。
从小到大,她只是别人的拖累和负担,师兄妹们戏弄她,嘲讽她,除了大师兄和师父没有人待见她。纵使师兄妹们都说钱元是十足的美男子,但是,她却不是爱慕他的容貌,让她倾心的原因,其实只是他的声音,只是因为钱元听的懂自己的琵琶曲。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他们两个也算是知己么?
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越国称霸的梦想,都是为了建立不朽的功勋。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秋风肃肃晨风,东方须臾高知之。”
钱元听她启唇唱起,心里蓦地一紧:《有所思》?相思与君绝?东华你当真狠的下心来么?
看东华眉尖紧蹙,知道她内心异常苦痛,只是流不出眼泪来。钱元忍不住了,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东华。
东华挣扎了一下,没有再动。
钱元压低了声音,略略带着疲惫道:“东华,你难道没有听出来,方才午晌我唱那首渔歌调时的心情么?”
“我知道是你唱的,但是,你的心情,我不甚了解。”东华淡淡的说,“渔歌调只是一个曾经的梦想,已经被你打破了,不是么?”
“你觉得我当年在西湖上跟你说的话,是在骗你么?”钱元沉着气说,“你知道,在我这个年龄,已经不会有悸动了。又怎么可能只把这个当作一时的允诺呢?”
西湖之上,消夏的风,他枕在自己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莲蓬,自己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那种热烈的目光。他抚着自己垂下的发稍,顽皮中带着幸福的笑:“人家说,‘仕宦当为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依我说,是娶妻当娶慕容东华才对。”
“也许你当时是认真的,但是,过后,你变了。”东华沉吟了一番,微微仰起头,“这不怨你,你的肩上有大业,而我当时只有你而已。那时是我小家子气了。过后,我也想明白了。往后你称霸天下,元妃总不好是个盲女。”
“东华……”钱元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痛,手上的力度也加了好些,“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
“殿下,夜深了,我要回去睡了。”东华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
“东华……”钱元突然执拗起来,狠狠的抱住她,不让她动弹,“放走你,我会后悔的……”
“元,算了吧……你不要再勉强了……”东华想挣扎,却越是挣扎越是被更紧地锁在他怀里。
“她不懂我……他们都不懂我……”钱元把脸埋在东华的发间,声音格外的愤懑,“我只想把心里的苦说给你听……我不想示弱,一点也不……你懂的!你是懂的!你知道我为什么离不开你,你也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东华努力让心绪平静下来,放平了语气道:“殿下,你这是何苦?”
“现在这里没有殿下,没有越国,没有淮国,也没有师父,没有我父王。只有我和你……”钱元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哪怕只是一夕的温存,在我看来,都是弥足宝贵的……”
东华心有些发颤,整个人也软的没有了气力,理智却告诉她,她无法顺从他的欲望:“殿下!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心里有人了,是别人的妻子了……”
“谁?”钱元被激怒了一般,大声地吼道,“是谁?你骗我!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