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马上看了一下日期。还好,日期还是今天的,只是时间已将近六点。起来就觉肚子好像被加勒比海盗打劫过似的,干瘪得很。下床后,发现整个宿舍就只剩下自己一人,许安心里估算一下,从宿舍到课室那段路程,真正的蜗牛花一个下午都可以爬过去,想是马小民他们回来后又出去了吧。
许安洗把脸就出去了校门口外的快餐店,菜上来后就快速解决了问题。
进了课室,发现里面坐了一大半的人。仿佛在吊唁伟人,每个人脸上神色特别凝重,空气也受了感染,异常的沉重。许安怕脚步的响声惊起一片满含埋怨的眼神,一时身轻如燕,悄无声息地飞到自己座位。
刚坐下,前面坐着的马小民扭头向许安扮了个鬼脸,许安以一个不屑的表情把鬼脸杀了下去。抬头四处找了一下,许安发现自己的同桌叶志明不在课室,心想奇迹终于出现了―――最爱学习的人都没来哦。
明天是高三的第一天。高考的备考复习战的冲锋号在明天早上的第一道铃响就会吹响,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徐徐拉开战幕。
许安做好战事准备,正埋头整理中午搬过来的书。不一会,一座用书砌成的小堡垒呈现眼前。许安舒了口气,目光在四周逛了圈,惊觉周围的学生已经在自己的小堡垒中与对试卷习题展开杀戮。有的含着笔头,有的扯着头发,有的如沉思的雕像……战斗如何激烈,可想而知。同学都已经在浴血奋战了,而自己才处于厉兵秣马的阶段,想到一句话来,“落后就要挨打”,许安刚松下的心不得不再绷紧起来。
不经意间,眼光触及黑板的右上角,发现有显眼的红色粉笔字:离高考只剩下310天。黑板的上方则是蓝色大字:冲刺高考,决胜未来。扭头再看,学习园地果然写着班主任大力提倡的“三忘”精神―――忘时、忘物、忘我。既然都可以忘记自己了,为何还对高考如此挂念,许安想不明白班主任是怎么想的,也不明白这个热热闹闹的教育界是怎么想的,闭口开口就那两字―――高考。
几十平方米的课室被渲染成一个让人窒息的战场。此时,就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通向战场而背后没有退路的桥上,许安身上背负无数的期望,想前路漫漫困难重重,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中途会在桥上滑落,想到这里,心就绷得更紧,将要断了。
高考如战场,胜利的人站着,失败的人趴着,谈不上胜败的蹲着。这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复读生说的,还激动对许安发表言论,说一分难倒英雄汉,多少英雄才杰折戟在这种教育制度上,大都痛恨满腹经论韬略无用武之地,便做一名难以成大器的愤青去糟蹋自己的青春,什么都看不惯,愤世嫉俗的,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样。
趴着,可悲;蹲着,狼狈。许安想站着,但不知为什么要站着,思索一下,原来只是不想肩背上的那难以放下的期望变成他们的失望,因为那时必然会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寂无助之感。
想想就觉可怕,恐惧的感觉从脚跟升起,经过股骨,再沿着脊梁骨袭上心头,一路走来,不用零点一秒。
那恐惧感在身体随血液周身流动,在心里徘徊了几圈。许安从书里抽出几份试卷,埋首在自己刚建成的小堡垒中。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一到,响铃准时响起。
“铃铃―――”冲锋号响起了。
急促的铃声如同马拉松决赛的枪声,让教学楼附近的学生“轰”的一声向前跑去。
许安和马小民夹在人群之中,想快,快不了,前面的人挡着;想慢,也慢不了,后面的人顶着。两人像漂浮在水面的塑料玩具一样随人流漂进教学大楼。
到楼梯口后,大队伍分流而跑。许安和马小民自由了,拎紧手里的早餐百米冲刺般冲进课室。刚坐下座位不久,班主任就来了。
许安的班主任姓李名芳,还是一枝花,刚好三十。李芳老师事业心极强,刚当上人类灵魂工程师就激昂地把一腔热血往学生头上倒,弄得学生个个成热血战士,在学习上喊打喊杀的。前几年因为身体原因,回家过了一段相夫教子的美满生活。没想到回到学校后,其事业心并未随年龄的增大和面容一样衰老,反而越有活力,一心要在自己有限的教学生涯中发挥无限的教学热情,决意要培养出一个班的清华大学生。
“630”是班主任逼着十几个老师联名向学校领导提出的。校长向来只看标题,打开递上来的文件,一看“630”,还以为是说新闻的,再看下去才知道是封建议书。
文字间的对学校升学率的忧惧之情和一心为公的无私精神如春风一样,直扑校长脸上。校长被这风吹得昏头转向,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想把校长这位置禅让给许安的班主任,做一回现代版的“舜”。校长感动得看不下去,手一挥,说:“通过!”在会上,校长仍在感动,多次强调要坚持“630”不动摇。
从古至今,每有新政策推出,领导们都会时刻提着一把刀。一有鸡出现,疯狂扑上去,不管是肥是瘦,一刀砍下去,哈哈悚笑几声,转过脸来,阴森道着:“猴子,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