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告白的日子已有两天,阿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那日,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聪慧如她也可以从他失去温暖的脸上看出端倪.他不回答,假装已经遗忘地离开,就像是了解孩子犯了错,仍然装傻宽容的父亲,这却让她更难以面对他.她刻意避开他,他也不看她,再也没有交集的双眼,要她怎么看出,他是否已经不在意了.
没用的,仙子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的.任秋良,你不会是第二个董永.
事实上,阿良的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阿良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切的一切,源于那一场死亡的旅行--昆仑之行.
直到登上火车的那一刻,阿良仍然不了解为什么她会选择了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昆仑虚--旧时的古战场,因为极寒的气候,一直是旅游业最困难的地方之一.而她,放着美好的江南水乡,古都风貌不去观,偏是选了这样一个不景气的地方,在父母惊讶又疑惑的目光探询下,竟也没让她兴起更改的念头.
她面向车尾而坐,托腮看着一路倒退的风景,张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想要记住这一切,直到天色渐暗,将沿途的风景用黑网笼住.她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心中涌起了隐隐约约的失落.
黑暗让她想起那个人.
"小姐,能给老妇人递杯水么?"阿良对面坐着的老夫人开口道,语气中的沧桑感十分明显.阿良因为她的出声而惊了一跳,惊讶于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早在登车之前,她就注意到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那时她正在与狗抢一枚5元的硬币,对着沿路对她指点的行人叫嚣,完全像个疯子.只是没想到,那疯子竟成了她的邻坐,并且还要一同分享一夜的时光.阿良默默从袋子掏出矿泉水递给她.老妇人一再感谢才抹了抹开始吞咽,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当她喝饱了水,瓶子已经见底了.老妇人再次抹了抹嘴,噙着一脸笑规矩地看着她,就像她整个下午一直做的那样.老妇人的眼睛不离开她,仿佛能看出什么端倪,"见过这个么?"她掏出口袋中残缺泛黄的纸片铺平在阿良面前的桌上,纸上有个图案,淡得快要消失,只能隐约窥得一个相连的蛇头和蛇尾.巨蛇张开大口慢慢从尾部开始吞噬自己,蛇身却仿佛在无穷无尽地延长.
阿良摇头,她学的是历史,多少能看出这应是某个部落的图腾崇拜,用于祭祀或者贵族的佩带,可是印象中没有见过它,这般诡异的图案不似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
"我料想你也是不知道的,这是昆仑虚的宝物,传说得了它就能获得永生.可是,大批大批的赏金猎人进入山中都没能将它找出来.人们甚至开始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可是我知道它一定存在,并且就在那里."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我见过那东西发光.没隔二十年它都会发光.今年就是又一个二十年.我要去找到它,一定要找到它!"她变的急切而凶狠,眼神中有狼一样噬杀的绿光.
"为永生?"
"是的,没有人比我更需要它.只要我长生,人们就会相信我,相信我的巫术.我就可以拥有一切."
"那就是你与狗争夺的原因?"阿良冷冷地瞥她.别的不说,就生命而言,她向来看的开.不自弃也不强求.对于那妇人对生命的贪婪,自心底升起了一股厌恶之情.
"那是我的路费,没有它我就到不了昆仑,更拿不到宝物."她面无愧色.
"如果这就是你的价值观,那我也无法改变.不过,我个人认为生命之重不过是'精彩'二字,如果舍弃了尊严而去求生命的长度,不就是本末倒置,折本赔元么?"
"哼哼!"老妇人不在回答,只用鼻孔哼唧两声.那种敖人的态势仿佛下一刻就在墓前嘲笑你的无知.
阿良也不生气,任她用鼻孔说话.累了,就裹着毯子睡觉.那一夜,她睡得安稳,没有血腥的画面,也没有寂寞的守侯.一夜无梦.
凌晨三点时,火车拉响了进站的汽笛,阿良睡的浅,成了第一个下火车的人.
昆仑虚离火车站不过百米,她徒步而去,行李箱在她身后发出滚动的声响,寂静的深夜中显得异常突兀,像是鬼魅在身后跟随.阿良沿着山路向上登.
"咦?这是什么?"眼前是用竹筏子覆盖的道路,用木栅栏在两树之间作阻挡,大道就这样被堵死.为防安全,栅栏上挂着一排红灯泡,还有一块木牌:
道路施工,行人车辆饶行.
阿良顿时头顶三条黑线,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倒霉啊.这时,她发现没有灯光的另一侧也有一条大路,平坦通畅,奇怪于这条路废弃的同时,身体已自发自动地向那条路走去了.出于本性的无所顾及或是什么的,连她自己也无从知晓.
在大路尽头早有个人在等待着她,那人一席精致的白袍,长发辉映出流光异彩,他半瞌着眼帘,隐去眸中的点点星光.巨大的黑暗像他背后悲情的风景.他在等她,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