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道凄厉的叫喊响彻整个绛雪殿,坐在外厢守夜的茴桑匆匆奔了进来,连忙伸出手扒开素纱玉幔。只见离姝紧闭着眼,眉微颦,一脸痛苦的模样。她额上不断沁出汗珠,顺着鬓边的缎发落下,湿了罗衾。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茴桑心急如焚不停的在离姝耳边叫唤着她,而她却没有醒转的迹象,粉唇翕张,不断喃喃着。
茴桑俯低身子,侧耳倾听着离姝的呓语。凝眉细听,待听清她的话语,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她是苻毓,那我是谁?我是离姝吗?”离姝重复着这几句话,在铺着紫夕络锦的软缎栗床上辗转反侧。虚汗不停的滚下额头,浸湿了她的脸。
“公主,您只是被梦魇着了,您快点醒醒啊!公主!”茴桑轻晃着离姝的身子,看着她满脸憔悴,她不忍心的侧脸。
自从宫宴过后,公主每晚都会做噩梦,像被什么魇住了。公主不准惊动太医,也不让她去太医院领药,只是自己强自忍着。每况愈下,身子也渐渐开始虚弱,这次,似乎更严重了!茴桑急得团团转,偏首看了离姝一眼,狠狠心,没办法,只能去告禀陛下了!不然,公主会……公主,莫怪茴桑自作主张!
茴桑如旋风般冲出了内寝,在殿门前,却看见慕容冲站在门口,一脸漠然。茴桑朝慕容冲欠身行礼后,便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犹疑片刻,慕容冲推开沉沉的门,抬脚朝里走去。待走近内寝时,他又站定了脚步。勾起笑,自嘲万分。自己来这儿做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最近对他好一些,他便想要还她的情?难道自己忘记以前她的所作所为了?
或许,那些好,只是她给自己下的圈套呢?慕容冲握紧双手,暗自闭目,半响,轻叹一声,罢了。掩眸,移步前行。自己,也不过是不想欠她任何!
缓缓走近,看见离姝躺在栗床上,容颜憔悴。慕容冲的心猛地震动了,他漠然的脸也开始慢慢动容。细瞧,她苍白的唇不停的翕动似在说些什么,因为距离较远,他没听清任何。
慕容冲抬首看向顶上的帷幔,沉吟着。这还是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笑靥放肆的人儿吗?只不过一日不见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早间,她还是云淡风轻的,为何现在……猜不着,想不透。
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思及此,慕容冲忙把视线落到离姝的身上,鼻翼微翕。啊!是早间的那种香味,极轻,极淡。
他眼尖的看到离姝枕边的香囊。只不过,这香囊似乎不是早间的那个!西角的香炉袅袅雾气弥漫,幽幽低迷的味道充斥殿内,萦绕鼻尖。
慕容冲踱步站在香炉前,伸手正欲探向炉盖时,一声“陛下万安”,拉回了慕容冲的思绪。
苻坚面无表情带着独特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在做什么?”而慕容冲却不予置词,身形微动,与苻坚错身而过。
“站住!”一声大喝,惊得栗床上的离姝亦跟着大叫。“啊……”
苻坚忙朝离姝看去,待看清离姝的模样时,心间仿佛被谁扎了一下!是谁?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离姝缓缓睁开眼眸,平日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苻坚快步上前心疼的抱住离姝,语音轻柔,“阿毓,你怎么了?不要吓爹。”
“啊!我不是苻毓!”离姝挣扎着要逃开苻坚的怀抱,“我是离姝,不是苻毓!她才是……”
苻坚心焦不已,遂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眉目温和,“阿毓,你到底怎么了?”
“我是离姝!我不是苻毓!她才是!你快点放开我!我不是苻毓!我是离姝啊……”突然,离姝毫无预警的张开嘴死死咬住苻坚的肩膀,苻坚顿时倒抽一口气。即使这样,苻坚双手仍紧环着离姝,不愿放开。
见挣脱不开,离姝复又加重力道,苻坚的肩膀处开始向外渗血,可离姝仍像泄愤似的,咬紧不愿放松。
苻坚忍着痛,眉头紧皱,一声未吭,只是收紧了双手。
半晌,离姝才松了嘴,双眼无神的对上苻坚担忧的眸,喃喃着,“为什么你们都想害我?”突然,她泪流满面,神情激动的大喊,“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一双小手不停的拍打着苻坚。
苻坚唯恐伤到离姝,于是任由离姝的紧握的拳毫无章法的落到自己的胸口上,渗血的肩上。
过了许久,拍打哭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离姝紧闭着眸似累了,小小的身子软倒在了苻坚的怀里。
她怎么会突然癫狂起来?苻坚眯起眼沉思,温润宽大的手轻柔的拭去离姝脸上的泪迹,替她把浸湿的发拢到耳后,豪俊不凡的脸上带着异样的温柔。待听见清浅的呼吸声均匀的响起,他才抬首看向早已跪倒在地的宫侍们。
阴郁的眸子缓缓扫过已经跪地浑身瑟缩的宫侍们,待扫过慕容冲时,冷眸一凝,视线定在他的身上。
察觉到苻坚阴冷的视线,慕容冲的眸色不断变深,偏首看向紧颦眉神色痛苦的离姝。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