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下朝,苻坚就踏进曜息殿,喝退了所有宫侍,随即下令不准任何人来扰。
宫侍们鱼贯退出殿内,苻坚旋身坐进龙塌,轻轻的靠着,闭上眼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脸上的疲倦让一旁伺候着小禄子忧心不已。
“陛下,您如果累了……”
小禄子独特的尖细嗓音滑进苻坚耳里,苻坚略抬眸,挥手打断他的话,“小禄子,你下去吧。朕,需要静一静。”
小禄子行完礼,正欲离去,苻坚低沉的声音却模糊的传来。“小禄子,难道朕保护不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吗?”
小禄子心下一凛,不敢回首。他清楚的知道陛下口中心爱的东西是什么,除了她,就是离姝公主。
而她走了,消失了。现在,陛下最心爱的就只有离姝公主了。如今,就连离姝公主也被歹人所加害,陷入癫狂。现在,离姝公主正以看得见的速度苍白消瘦,恐怕不久就要香消玉殒了。离姝公主还这么年幼,就要……
不过顷刻,小禄子脑里已是百转千回,他几不可闻的叹息,用着只有苻坚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陛下,倘若代价就是倾尽一切,您该如何?”
倾尽一切……吗?苻坚沉吟着,半晌,他阖上眼,无人看见他眸底冰凉一片。微扬起手,示意小禄子退下。
重重的殿门渐渐合拢,小禄子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去。
陛下为了离姝公主一宿都没合过眼,彻夜暗审,虽然最终以雷霆般的手段查出了加害离姝公主的人。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
离姝陷入癫狂的当夜——
大殿之上,苻坚指间捻起精致的香囊,闻着里面散发出的香味,朝跪伏在地的人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个香囊是你为离姝做的?”
纯芫哆哆嗦嗦的跪伏于地,不敢轻易抬头,她察觉到苻坚射向自己冰冷的视线,“回……回陛下,是……是奴婢。”
“那,香炉里的麓香恐怕也是你弄的吧。”苻坚的视线落到眼前的香炉上,眼里似有无边的风云在涌现。
蓦地,他眸色一沉,略一挥手,香炉便滚落在地,清脆的声音打在纯芫的心间,让她为之一颤。
“说!指使你的人是谁?”
纯芫咬牙抑制从身体底层冒出的恐惧,战栗的回答,“并……并……无人……无人指使……奴……奴婢,奴婢确……不……不知……那便……便是……毒香……半……半盏。”
“不说是吗?”苻坚冷笑,“来人,杖打。”
一阵杖击过后,纯芫不堪重负,昏厥过去。苻坚露出嘲讽的笑,“让她清醒。”一桶水兜头泼下,纯芫丝毫不见醒转。
“继续。”苻坚冷冷的下着命令。
冷,好冷。纯芫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被刺骨的冷意惊醒。苻坚紧盯她的眼神,让她打了个寒噤。
“说!到底是谁!”
纯芫咬牙不语,苻坚俯视着纯芫,顷刻,他伸手捏紧纯芫的下巴,一掌袭向纯芫的胸口,“不要试图挑战朕的耐心!”那声音,恍若从无边地狱传来。
纯芫捂住胸口,“呕”地一声,暗红色的血顺着嘴角缓缓留下,那艳丽的颜色浸染她胸前的白衣,宛如华美绽放的花朵静附其上。她怎么可以忘记呢?怎么可以忘记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魔鬼!她怎么能因为他在离姝面前的温柔笑靥,就忘记他的恐怖呢!
“那个人……那个人是……是慕容……冲……”纯芫艰难的说完,嘴里的血喷涌而出。一地的血,止不住的流淌。
“哦?”苻坚意味深长的拉缓音调,听在纯芫耳里,阴恻恻的。眼里的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苻坚嫌恶的看着一地猩红,忽然,眸光冷冽如利剑直射纯芫。“为什么会为了他?”苻坚阴鸷的视线,让纯芫不住的颤抖,片刻,她抬起首,凄然一笑,“因为我爱他呀……”
殿外的嘈杂让陷入回忆的苻坚睁开眼,他不耐的问道:“外面在吵什么?”
“回陛下,离姝公主正欲擅闯,被守门侍卫拦下。”虚空中传来一道如清泉般凛冽的声音。
阿毓?苻坚蓦地从龙塌上坐起,朝殿外喝道:“还不快让离姝公主进殿!”
殿门被缓缓推开,阳光铺天盖地的射向殿内。“爹……”一声委屈万分的轻唤亦从殿外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