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莲听外婆说,生她的那天天气异常诡谲,本是风和日丽的睛空突然电闪雷鸣、瞬间黑了天脸。在一阵噼哩啪啦如炒豆般的暴雨中,母亲突然惨叫一声,额头上顿时涌出豆大的汗珠。本不足月的江莲不知是被这暴雨惊动了安稳的睡眠,还是热衷于早日来到这个物欲横流的滚滚红尘,居然迫不及待地在母亲的肚腹里开始了踢脚蹬腿的操练。没有准备的母亲在床上痛苦的颠来倒去,分娩的阵痛似利刃切割她柔软的子宫。一个十九岁的美丽少女,尚未品尝到如春花季的娇艳明媚,就意外地过早当上了母亲。
外婆见母亲突然提前发作,忙叫来民间的接生婆。当接生婆手忙脚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逆生的江莲接生出来后,伤心过度的母亲却因产后大出血而危在旦夕。望着母亲腊黄如死人般的脸外婆后悔莫及,以后的岁月里她一直为没把母亲送往医院而愧疚伤心。当外婆叫上街坊邻居将流血不止的母亲送到医院时,晕迷中的母亲尚未送上手术台就一命呜呼。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她为之吃尽了苦头的女儿。
江莲成人后,外婆给她讲了母亲的故事。
1974年,初中毕业才15岁的母亲到平武县一个山村插队落户,在那里度过了3年有着无尽伤痛和无尽欢乐的知青生涯。1977年,母亲在一个阴冷晦暗的初春的黄昏回到了离别3年的城市。看着当年的黄毛丫头已出落成一个标致的美丽姑娘,外婆将母亲紧紧抱在怀里,悲喜交加。然而,母亲的离乡返城不仅是年龄和相貌上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要命的是她已有了身孕。
在母亲的哭诉下,外婆知道了原委:母亲在乡下爱上了一个青江市知青,爱到极处两人便偷吃了禁果。本以为这生死相许、海誓山盟的爱情也会演绎出一个“山无棱、地无角、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浪漫传奇,孰不料,当那男知青进了青江市的一所大学后居然很快移情别恋,将痴心守望她的母亲抛在脑后。
痛不欲生的母亲在收到绝交信时曾一度想到了死,可又不忍让腹中尚无见到天日的胎儿同赴黄泉路,便忍着难言的伤痛回到了外婆身边。但不管外婆如何盘问,母亲就是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这在外婆心中成了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外婆抱着刚出世就没了母亲并且连父亲是谁也不知道的外孙女流干了眼泪,喃喃自语道:可怜的孩子,生下来就没爹没娘,就叫你怜儿吧!这命字一直叫了7年。上小学时,老师说:“怜儿,这名字太苦了。就叫她莲儿吧。”于是她才有了正式的名字:江莲。江是她母亲的姓。
江莲8岁时,江莲的姥爷因病不幸辞世。没有正常收入的外婆将母亲背在背上,不管风吹雨打,在大街上靠捡破烂为生。后来,街道办事处见婆孙俩可怜,将外婆安排进了街道食品厂,外婆和江莲才有了衣食无虞的生活保障。
小学毕业时外婆已从那家街道食品厂退休,每月30几元的退休费维持两人的生活捉襟见肘。每当节假日,江莲就在小商品批发市场批发一点日用品和外婆一起摆地摊。生活的艰辛使她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初中毕业后,因不忍让年迈的外婆负担过重,成绩优异的江莲放弃了读普高、上大学的机会,报考了职高的旅游专业。职高毕业后进了一家旅游公司当导游。虽然当导游可以很风光地四处游玩,一年的收入也不菲,但她始终忘不了她的大学梦。工作之余她如饥似渴地学习文化知识,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青江市一所大学。她此时的工作积蓄再加上节假目的勤工俭学足以支付她上四年大学的全部费用。
大三的下半学期,一个叫张丹的男孩子闯入了她的生活。张丹是一个小她4岁的男孩,虽不是长得很英俊,可眉清目秀,有一张清纯无邪亲和力极强的娃娃脸。张丹的个头很高,足有1.80米,是学校的蓝球主力队员,一次在同外校的比赛中扭了脚,不能走路,好长时间卧床休息。作为生活班长的江莲便常常到他床前嘘寒问暖,给予了他比常人要多的关怀。然而,出乎江莲意外的是,张丹这个小弟弟居然在她一次次本属公事的温柔关爱中渐渐滋生出了对她的深深依恋。
一天下午,正是上自习课的时候,江莲惦记着张丹的伤势,特意从教室赶回宿舍,询问他骨伤愈合的情况。路上,她顺便买了两斤香蕉。虽是男孩子,张丹却和女孩子一样对水果情有独钟。
“莲姐!”一见她,张丹就欢快地叫了一声。
她笑了笑,用大姐姐的口气问:“腿还疼不疼了?”
“不太疼了。”张丹说着试图从床上起来,一用力,“哎哟”了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状。
“别动!”江莲忙按住他,“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躺着,当心成了跛子。”
张丹挠挠后脑勺,憨憨地一笑。“莲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在我心中隐藏了很久的秘密。可有一点,你不能生气哟!”
“什么秘密?”
“你答应我不生气我就说。”
“好吧!”她随口答应了一声。
“莲姐,我……我爱你。真的。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爱上了你,只是我不敢造次,怕你拒绝我。莲姐,让我以后来关心你、爱护你吧!”
江莲惊得满脸通红。她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令人震惊的话。她怔怔地望着张丹,他火辣辣的眼睛正深情地望着她。
“不,这不可能。张丹,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小弟弟。快收起你那糊涂的想法,要不我可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