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尧的神态令小倩一阵心酸。她含着泪说：“招生表，你的。”
“真的！”张明尧这才醒过神来，他激动得双手发抖。“小倩，这招生表真是我的么？你从哪里弄来了这张表？”
面对张明尧的询问，小倩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哭。张明尧急了，连连摇着小倩的胳膊：“你快说呀？这表是哪里来的。”
小倩被逼不过，只得说：“是市里来的招生办主任李季仁给的。”
“招生办主任给的？他为什么给你这张表？”张明尧仍不停地追问。
小倩泪如雨下：“求求你，别再问为什么了好不好？”
“不！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否则我是不会填这张表的。”
小倩悲痛欲绝：“明尧，我的心灵和肉体已受尽了屈辱，难道你还要我当着我心爱的人的面亲口把遭受的屈辱再复述一遍，让我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吗？求求你别残酷地叫我说出为什么。”
张明尧似乎明白了，他气得脸色发青。“那个招生办主任欺负你了是不是？这个狗娘养的，我要杀了他。”
张明尧冲进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小倩冲上去，死死抱住他：“明尧，你千万别干傻事，你这一闹，这张招生表格就没用了，我也没有脸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况且那个李季仁并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的。明尧，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想得到这张表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你，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别说是我的肉体，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小倩！”张明尧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他一把将小倩抱在怀里，狼嚎般地痛哭起来。
上大学的确是张明尧梦寐已求的愿望，这个愿望过去在他看来犹如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可没想到如今这张表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用肉体换来的。他心里矛盾极了。去告那个招生办主任吧，此事一公开，不但小倩今后难以见人，而且这张表肯定也要作废。填这张表吧，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踩着女人的肉体走上大学之路，这真是终身的耻辱。但不管怎么说，能有机会去上大学毕竟还是令人十分向往的，只是这代价太大了。
“小倩，我对不起你。男子汉大丈夫，竟然用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肉体去换回这样一张表，我真是猪狗不如。”张明尧边哭边嚎，并用力用手捶打自己的胸膛，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
望着张明尧痛不欲生的样子，小倩更是心如刀绞。她“扑咚”一声跪在张明尧的面前：“明尧，求求你别这样。我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你不必为此事有任何心理负担。你走后就忘了我吧，我不会怪你的。”
“小倩，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如果我要嫌弃你我还是人吗！”
张明尧说着也跪了下来：“小倩，老天在上，如果我今后嫌弃你抛弃了你，就让我的后代生下来就没屁眼、是睁眼瞎。叫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张明尧终于难以抵挡上大学的诱惑，在那张招生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临走时，小倩送了他一程又一程。他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小倩为了自己上大学而做出的献身之情。今生今世，永不变心。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答应江莲和儿子的婚事。他知道一个出身贫寒的姑娘嫁给高官的儿子今后的生活将会一步登天。
他上大学不久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李佳。李佳人长得并不特别美丽，可她出身高贵，是市委书记的千金。由于从小养尊处优，她气质高雅、举止端庄、十足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头。张明尧知道自己的大学上得不容易，所以特别珍惜这宝贵的机会。他平时学习十分刻苦，各科成绩均名列前茅，再加上他人又长得高大英俊，很快就赢得了这位高傲公主的青睐，并对他展开了大胆的攻势。
起初，虽然张明尧对李佳也很有好感，可一来李佳没小倩长得漂亮，二来他还想着小倩为自己献身的情义，很理智地抵抗着李佳的情感诱惑。一天，他下晚自习后因事回去的晚了点，走到寝室门口，无意中听到室友们正在议论他。一个室友说：“张明尧这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竟得到了市委书记独生女儿的青睐。他这回可是一步登天了，不但将来毕业分配不用愁，前途事业也不用愁了。”另一个室友说：“那当然，市委书记的女婿，到哪里没人拍马屁。”又一位室友说：“那也不一定，我看张明尧好象并没把李佳放在眼里。市委书记的女儿固然好，可这些高干子弟也太高傲了，娶这样的女人怕是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整天得看着夫人的脸色行事。”“哟，你别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看看夫人的脸色有什么，要是我能娶到这样一个妻子，你就是叫我天天跪床头、喝洗脚水我也愿意。”
大家一阵哄笑。他推门走进房间，大家的笑声嘎然而止。他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着问：“咦，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怎么我一进来就不吱声了。”
一位室友开玩笑地说：“有人在争着喝洗脚水呢？”
大家却没有笑，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这些目光很复杂，有羡慕、有妒忌、有不屑。
夜晚，张明尧第一次失眠了，室友们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响起。他将李佳和小倩进行了全方位的比较。虽然李佳没有小倩长得漂亮，可她家里有权有势，娶了她，他这辈子准能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他这辈子吃够了小人物的苦，他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够当上大官，受人尊敬、受人恭维。再想想小倩还在农村，他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将她从农村弄出来，更何况她还失过身。虽然是为了他，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人曾经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心里就不是滋味。如果自己选择了李佳，待自己有了权力后再把小倩从农村弄出来，给她安排一个好工作，再对她进行一定的补偿，这样说不定对她对自己都有好处。想到这里他心里的天平就渐渐向李佳倾斜了。他终于接受了李佳的感情并硬着心肠给小倩写了一封绝交信。
毕业后他很快就和李佳结了婚，如愿地留在了青江市。有省委副书记做后盾，他的事业果然一帆风顺。先副科长、再科长、再副局长、再局长、再副市长。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当了市建局的副科长时，就曾打听过小倩的消息。可小倩和所有的人都断了联系，她原先居住的那片房子因为拆迁也早已夷为平地，他无处打听到她的消息，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
为了替小倩也是为替自己报仇，他和李佳结婚不久就给省纪委写了一封匿名信，控告李季仁任招生办主任时利用职权污辱女知识青年。省纪委经过调查发现李季仁在任招生办主任时先后污辱了3名女知识青年，李季仁因此被绳之以法，现还在监狱里服刑。
难道是他对小倩发的誓应验在他的孙子辈了吗？张明尧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