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红自从接受了宋仁义的委托,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受人之托,就得钟于其事。可是,顾秀红知道,孤儿的档案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怎么办呢?对,先从孩子们的脸面查找,看看有没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长得和宋仁义相似的,可是,那肩上的胎记又怎么能看得到呢?如果是小孩,顾秀红可以利用帮助她们洗澡的机会查看,按照宋仁义提供的信息,这孩子已经十八岁了啊,她的自理问题应该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除非她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天空万里无云,江南的盛夏格外的燥热,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喊着“热啊!热啊!......”
育儿室里的那把老掉牙的三叶扇在吱呀吱呀的转着,成排的小床挨着小床,小一点的男孩子们几乎没有一个穿了上衣的,他们有的只穿着一条小小的短裤;有的甚至根本就什么也没有挂一点;女孩子们到是不一样,有的穿着短裤,胸前还抹了一个肚兜;有的穿着无袖的背心和短裤;还有的穿着不知洗了多少次发着白的裙子。一大推大小不一的凉拖鞋整齐地摆在墙边的角落里,在这样的天气,没有一个愿意穿鞋子的,小孩无六月,他们全部光着脚,在水泥地板上跑来跑去,打闹着......
顾秀红推门出来,站到走廊上,走廊上的空气确实比育儿室里新鲜得多,但那炽热的阳光下逼人的热浪马上包围了她,让她有点透不过气来。尽管这样,这一些还是都不足以让她烦恼,因为她那善良的心里正在思考着怎样才能救那可怜的宋勇呢?他的姐姐的音讯在顾秀红的头脑里现在是一片空白,孤儿院里的一百多孩子她全部目见完了,那大一点的孩子是三个或者两个一起住在单独的房子里,他们一般不进育儿室来,除非要他们来帮忙带小弟弟妹妹们。顾秀红发现只有三个女孩的年龄和宋仁义说的是相同,但没有一个是那天的生日,而且没有一个长得像宋仁义的。如果宋仁义的女儿不在孤儿院,那她到哪里去了呢?
“在想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尽管没有抬头看,但顾秀红知道这是万一杰来了。
“你来了?”顾秀红礼貌的问了一句。
“孩子们都还好吧?”
“嗯,在你的关心下,他们都在健康的活着。”
“也少不了你的伟大呀!”万一杰凑拢来,他盯着顾秀红的眼睛,挡住了她原本望着的方向。“你好像有心事?”
“我......”顾秀红欲言又止,这是她第一次说话显出吞吞吐吐。
“这不像你的风格!”万一杰说,“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
“我......”她再次打住,怎么说呢?说自己答应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父亲要帮他寻找被遗弃的女儿?还是说为了救一个无辜的生命?......她真的一筹莫展起来。
“说吧,有什么事?我愿意帮你!只要我能做得到!”万一杰轻言细语,他总是这样轻言细语的在顾秀红的面前。自从在普子俊和顾秀梅的婚礼上和她相遇,他就认定这一辈子要找的女孩非顾秀红不娶。“说吧,顾秀红小姐,麻烦你把你的心事说出来哦”!万一杰开始心痛起她来,她那紧锁的双眉似乎有百结的愁肠,她的内心藏着怎样的心事呢?是因为万一豪吗?万一杰清楚地记得那天---
“我想......我想......请你去看电影,你能给我机会吗?”万一豪的声音。
“哦,谢谢,我白天要带孩子们,晚上还要负责几个在校孤儿的作业,所以,谢谢你!”是顾秀红甜甜的声音。
“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万一豪的声音,“没有人可以像你做的那样!我的爸爸甚至说‘有了顾秀红那丫头,孤儿院里的孩子有福了!’所以,我邀请你只是想让你有个轻松的假日。”
“呵呵,真的谢谢你!”
“我......”万一豪没有再说什么。从窗户里望过去,万一杰看到了哥哥那双满是深情的眼睛。莫非?莫非一豪也爱上了她?万一杰心跳骤然加速。现在?现在的顾秀红愁眉深锁,欲言又止!是因为哥哥万一豪吗?他胡乱猜着,心便急切起来。
“说吧!到底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关系到我们之间的事情?”
“是别人的事情!可是却关系到一个生命的存亡!”忽然,顾秀红说:“要怎样才能......”她说着说着又停住了。
“要怎样才能?关系到生命的存亡?你是说的孤儿吗?”
该怎样说呢?因为在做激励的思考,顾秀红的脸涨得通红,要得到档案那要去找档案管理员,但是,你一个工作人员突然要看孩子的档案有什么企图呢?用什么理由去说呢?如果直接说了那将引起怎样的难堪和麻烦呢?
“如果是关系到孤儿的问题,你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万一杰说,“我和孤儿院的管理人员友谊极其深厚,我也许可以帮你。”他真诚的看着她,希望那愁眉赶快舒展开来。在顾秀红来孤儿院工作之前,他的那医术高明的父亲万振华就经常带着他们兄弟三个到孤儿院义诊,所以他们兄弟和孤儿院里的管理人员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是吗?”顾秀红忽然惊喜地一把抓住万一杰的手,“你可以帮我?哦,是的,你和他们都熟悉,你是可以帮他的!”
“帮他?”万一杰问,“‘他’是谁?”
“一个可恨又可怜的家伙!”顾秀红的脸上有了笑颜,“出于人道,我们帮帮他吧!”顾秀红就把宋仁义十几年的恶行及其现在为了救儿子那点点可怜的父母心一五一十讲给了万一杰听。
“真是一个可恨的家伙!”万一杰牙齿磨得咯咯响,如果宋仁义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挥动他那男子汉的拳头狠狠的揍他的脑门!“只是可怜了他的孩子!好吧,看在你的善良仁慈的份上,我去试一试。”
顾秀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目送万一杰离开育儿室。
“叮铃铃,叮铃铃......”育儿室的电话机响了,便有可爱的小孩子们急匆匆的跑来,“妈妈,妈妈,电话,电话!”
顾秀红笑着摸了摸那些孩子的脑门,朝电话机走去。
“哦,姐姐!”顾秀红说道,“你怀了孩子?太好了!恭喜你!”
“也恭喜你啊,你就要做姨妈了!”顾秀梅的声音,“在孤儿院工作很辛苦,你要注意休息啊,别把自己累坏了!”
“知道了,姐姐,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她的声音忽然有点低沉,马上挂了电话。她静静地坐下来。一个人又陷入了沉思......
尽管万一杰的追求是热烈的,可她的内心却如死水,她的那份纯洁的初恋就这样在那个寒冷的初春发芽后,被迫冰封起来,可谁能真正忘记那刻骨铭心的牵挂呢?那份感动,那份让人周身血液可以沸腾的爱恋是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吗?
“‘冻着了吧。你姐姐要我来给你送棉衣来了,快点穿上吧’。那温暖的手从袋子里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披到了顾秀红的肩头上......”普子俊的形象又在顾秀红的心头弥漫开来!人生中就有一些镜头和事情是让你终身也忘记不了的,特别是对那些刚刚步入人生的少年,或者是情犊初开的心扉!它的铭刻将是深入骨髓的。顾秀红感觉到自己听到姐姐的报喜电话后,竟有一丝浅浅的嫉妒,但那毕竟是姐姐啊!姐姐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尽管这句话有点虚假,可顾秀红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自从姐姐结婚以后,她就很少见到姐姐,她知道姐姐除了是一个报社的记者外,还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何况自己已经走上了工作岗位,不再是那个在天晴天冷还需要人挂牵的小丫头了。
对于万一杰的追求,她只当作友谊来对待,是因为她的那份执著还在心底左右着她吗?“就是要找,也要找个和普子俊一模一样的人!”顾秀红其实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可她的心灵深处的那个结要怎样才能打开呢?而且,这一切,万一杰不知道,他的心中的顾秀红是善良纯洁仁慈的典范!像天使!
“但愿他能帮宋仁义找到女儿的下落。”顾秀红的思绪跳跃得真快,她站起来,再次来到育儿室的门口,她翘首以待,希望万一杰快点回来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忽然,她看见在孤儿院的大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晃了晃,那不是宋仁义吗?顾秀红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人已经进来了。你进来做什么呢?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啊!顾秀红有点烦,她又翘首看了看管理员办公室,希望能看到那里的动静,万一杰会以怎样的方式和他们交流这件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