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晨与寒青一直以来都觉他们幸福又幸运,他们的家庭能如此交好,更让他俩心有灵犀的美好在其中,连他们都认为不可思议、也太有意思的事是――他们从小学开始,到初中俩人不但同班同学,并且还是同桌。当然,能一直同桌,是班里同学以为他俩是亲戚,有成人之美、成全了他俩,毕竟亲戚在一起好相处,不像其他同学男女同桌总有约定俗成的戒备心理,好不容易进出座位说上一句,都像吃了呛药似的。也难怪,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男女同学受大环境影响,好泾渭分明,难得来往……
丹晨与寒青有同样的梦想――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同一所大学,好又能同学同桌。
他们相信,有了知识才能更好的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他们现在年纪虽小,但在冥冥中似已认定只有如此,才好成就将来他们的幸福之路……
八四年新春佳节的到来并没给寒青与丹晨减轻一丝一毫的心理压力,反倒因过了年就又算长了一岁,年纪大了,更平添许多忧愁。之所以如此,出乎他俩的意料,一向其乐融融的两家竟凭空出现了巨大的、很难弥补的裂痕。因为家庭的缘故,俩人的关系不得不表现得疏远了,不来往了。而最让丹晨心痛的是,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全都是父亲的错,这是她难解的心结,也就更无心做什么好邻居了,好在俩家此时已搬到了新居,也不用天天无法面对了。至于在学校,到了初三,老师觉着同学们都大了,应该男女分桌了,两人也不用坐在一起、更不用怎么来往分心了……
那么好的、在丹晨、寒青眼里亲如一家的两家人成了陌路,是他俩心中的最痛,却又无可奈何。由此,俩人既定的路已都自觉不自觉的改变了。丹晨已不想上什么重点高中再费劲巴拉的苦读,上什么大学了。现在来看,那条路对她来说太遥远,太漫长了,她想尽早独立,初中毕业,考的是市区的中等师范学校。在这样的学校食宿全免,如省着花,不但不需要家里出钱,甚至每月发的生活补助还能有点结余。自己负担自己,这亦是丹晨心底对自己家庭不满、一种叛逆、反抗。何况她还有个最真的梦,为尽早实现这个梦想,她还勤工俭学,能使自己生活好些的同时,心也觉和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贴近了……
而寒青一样是连高中都不上了,非但如此,他更简单,就考取本县的技工学校学家电维修,有一技在身,将来怎么都好办;实质上,他可不止一技在身,从父亲那,他早已精通了电工、机械、电器安装本领,家电其实父亲也在行,即使有不懂的,那么大的工程师,现学现卖都赶趟,让他上技术学校,一方面看他年纪还小,还需要在学校磨练,何况有个文凭总是好的,就如他的哥哥一样,不愿上学,一样先从父亲那毕了业,还不一样上了技术学校,不靠父母凭自己的能力一样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如今寒青又走寒翔的路,凌父、凌母不由不感叹凌家出大学生的梦想,就目前来看只有放在寒梅身上了,寒梅也果不负凌父凌母的期望,如愿考上了省立师范大学。这样,也就将她心中的梦想一步步在实现着,实现着…
在那样一个扭曲人性的动乱年代熬过来,李父与凌父一对照,心理反差巨大,心底反倒更显压抑了。并且也就顺理成章的认为,凌父曾给他的恩惠越大,现在想想就越不舒服,逆反心理也越重,更能自我安慰自己,凌父那样做都是别有居心的……
李父之所以会蜕变到如此地步,根本原因其实是他一直在嫉妒凌父。在他眼里,凌父总是那么幸运,在动乱年代最是应该挨整的,反倒越活越滋润――钱比钱,比他挣得多,地位地位,比他高,生活生活比他过得好,一样的人,凭什么!时代终于变了,他总算有机会往上爬了,可是他凌志河不识时务,却成了他的绊脚石!什么好朋友,要真是好朋友就应该好好成全他才是,只要有心怎么不能把他举荐上去。如此更是不能不怀恨在心……
八四年,宗书记要退居二线、到市区任闲职了,自然,半年多前新来的那位江县长,将接替他的职位,这样李父欣喜若狂,认为他飞黄腾达的机会终于来了……
宗书记的退居二线,和他有些超常的利民生的举措有很大关系。这几年,天安的城乡经济都有很大发展,人民生活水平也有很大提高,县里也具有了一定财力、物力了。可是全县干部职工的住房条件,整体上依然很差,基本住的都是土坯房,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已成了危房。而县里真要拿出那么大的财力建公房,也很不现实。不是讲改革开放、要解放思想、开拓进取吗,那要建就建砖瓦房,如有可能还要建成成片的二层楼房,如此,不但有利于大家庭几代人居住、也更显美观。
宗书记还拍板集资建房,只收成本价。为有利于干部职工拥有安家之所,还出台了一系列措施,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有条件的单位可为职工担保从银行贷款买房,然后从工资月月扣还贷款......
宗书记的作为,最终的结果真是造福百姓,很得民心,只是可惜,他只完成了部分心愿,建成了一期工程就要下野了……
凌志河完全理解了宗书记的良苦用心,是宗书记这一政策的积极参与者,自己不但要买、也动员岳父岳母一大家人积极参与……
也是,就凌家现在住房条件来看,不搬家都不行――他家住的土坯房经历几十年的风雨已成危房。何况这一片房屋将要整体拆迁,做为规划中城市公园用地。
宗书记把天安未来规划的很美――以大力发展现代化农牧业为基础,建立农牧业产品深加工产业链为龙头,拉动全县其他经济产业,促进全县经济良性循环。并由此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最终能尽早的让天安人民整体过上富足的小康生活,只是他心中这一伟大梦想已无法去实现了。
宗书记“大兴土木”是罪状一条,建的房屋超标准更是罪上加罪。上下楼、一百三四十平米,似是超前了,但其中所蕴含的深远的、人文关怀终究是无法埋没――这样的规划不止为一代人着想,而将有可能是几代人的安居之所。对那么大的家庭来说、一百三四十平米并不算大。宗书记还有一个住房政策非常好,那就是愿与老人合住的家庭不但有优先购买权权,还有一定的优惠。
宗书记如此“胆大妄为”是深有感触百姓要拥有一个安居之所的不易。居者能有其房是这个社会最大的稳定基础。就此一点宗书记的功德是无量的,多少年后、一些受惠的人家对他依然感恩不已。因为那个时候,普通百姓要拥有一个安居之所,受经济不景气所限,那更实难上加难,当然这是后话……
实际上宗书记之所以无官一身轻、是和有人上下挑唆及他为人太耿直的必然结果。这个暗里使坏人当然就是江县长了……
反正宗书记以必走无疑,江县长已不回避与宗书记的“党性原则”上的分歧。看他义正言辞的以为他多正经,实则他很会浑水摸鱼――利用公款给县里各级干部建了一批高标准的、面积二三百平米的小楼。当然已拥有房者做为福利保留,高标准住宅先以公房名义占有。得了这么大实惠的各级干部自是都指气颐使、大势所趋的哑口无言,见好就收的顺从了江县长。当然也只有凌志河不识好歹,以家里没那么多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为由回绝了江县长的美意。
对江县长来说,给你好处你不要,那就有指鹿为马之用意,凌志河不是不明白,可是看他那叫做的什么事――真是人走茶凉,怎么说怎么是,自己得了便宜还要表白自己,将高标准住宅也浑水摸鱼的算在宗书记的头上,凌志河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流合污……
等过几年后,江县长顺应潮流也美其名曰要为百姓谋福、大力发展房地产产业。实质他是把房地产当做了一个为己谋私,拉动经济浮华、创自己政绩的门面了。此时,房地产开发已是一块肥肉,从中他官官相护成就了多少百万富翁,他是最明了不过的了,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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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县长是什么人,他深知凌父的个性决定了不会成为他的人。而他用人的原则是“非我族类”坚决不用。他不可能将电业局这样的肥差落在不为他所用的人手里……
江县长利用新宅,特意叫来李父指示怎么设计,解决新宅百年大计,电器、线路安装问题。从李父受宠若惊的神形,他对李父很是满意……
李父在江县长面前没少诋毁凌父,否则江县长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就知道一般人都不知道文革前期、本县那位革委负责人,也就是江清“四人帮”的爪牙、与凌父曾有那么一场恩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