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一行北归大雁遥遥远去。。。越来越远。。渐渐地变成人字形的黑点。。“快射呀,小六,你把雁放跑了”两匹白马飞驰而过。右边那个白衣青年听见喊声,弯弓搭箭,只见他右臂微抬,还没看清动作,一支雕翎羽箭脱弦而去,直上晴空,随着弓弦的声响,扑啦啦,掉落无数黑色羽毛,正在盘旋觅食的凶猛黑鹰应声落地。。白衣青年回头明媚一笑,星眸中光亮如彩虹:“四哥,不射群雁射孤鹰,你知道,小弟一向如此”。。。
汴京的春夜,洋溢着一种甜腻的氛围。不用说漕河两岸的热闹市集,单这九曲十八坊的住户人家早已是家家掌灯,户户结彩,一派春意盎然。虽然残酷的严冬刚刚过去,也许是为了更快地忘记,人们才刻意地挥洒着更多的春意。
城南临湖道旁的第十六坊,名为隆庆坊,是从南方入京城的第一热闹所在。坊中右侧一片巷陌俱为官私妓馆,整日里灯红酒绿,倚花叠翠,燕舞莺歌。真正是汴京第一销魂之所。
柳烟巷更是首当其冲,因为有一家最为著名的青楼坐落于此,名为凝香楼,招得公子王孙,富商巨贾流连忘返,彻夜不归。在这早春的欢快气氛中,人们更像惊蜇的春虫,徜徉徘徊,驻足不前。
凝香楼中的小婢,兰草儿,今天显得格外勤快,才刚掌灯,她就殷勤地站在大门口,一面招呼客人,一面不时向远处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人。果然,没有多久,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敲打着青石路面,随即在夕阳暗黄色的余晖中,一黑两白三匹骏马轻驰而至。柳烟巷中的行人,当然还有兰草儿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那两匹白马上的骑手。高昂的纯白骏马,通体上下没有一丝杂色。刷洗得十分干净。由此可见主人对它们的宠爱。而两名骑在马上的青年,一身飘逸的白袍,轻轻随风而舞,尤其是那英挺俊朗的面孔和颀长健美的身姿,立刻让这凝香楼附近的公子哥儿们黯然失色。马到近前,三个骑手都翻身下马,径直朝凝香楼的大门走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骑黑马的黑脸膛汉子。此人头戴金兽冕冠,穿着暗红色的锦缎箭袖猎服,分明是王爷的装束打扮。守在门口的兰草儿像花蝴蝶一样地飞了过来,一叠声得叫着:“高王爷,您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露面啊?快想死小姐了,您身后的这两位想必就是小姐托您邀请的人吧?”原来这位高王爷名叫高怀亮,其兄高怀德为大宋开国功臣,因为带兵灭了南唐李后主,封为靖南王。后来高怀德病死,儿子高君保承恩改封为平南王,靖南王的头衔便由怀亮承袭。高怀亮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又因生性喜好风流,所以也常和一般文人骚客一同出没这销金场所。高怀亮笑着对兰草儿说:“好丫头,说对了,这么长时间没来,还不是为了替你家小姐请人,你以为他们是那么容易就请得到的吗?看这回你家小姐如何谢我?”“好啊,我这就告诉小姐去!”兰草儿话音刚落,一个柔媚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不用告诉了,我在这儿恭候多时了。”说话间从兰草儿的背后闪出一个苗条的身影,淡紫色的绣襦长裙,一头如云美发,挽着宫里时兴的碧云髻,一根做工考究的描金翡翠簪斜插云鬓,淡施脂粉,轻扫蛾眉,秋水般清澈见底的眸子,顾盼流连,看到高王身后的两个白衣青年,那明亮的眸子便停止不动了。高怀亮笑道:“来,介绍一下,如玉小姐,这便是你托我邀请的客人,天波杨府的四公子和六公子。”“颜如玉见过杨四少爷,六少爷。”高怀亮指着敛衽下拜的颜如玉说:“四郎,六郎,这位就是我常跟你们说起的,连皇上都知其艳名的凝香楼头牌小姐,如玉小姐两年前到汴梁城,几个月就大张艳帜,除了靠这张绝色的脸盘儿,再有就是她那一首绕梁三日的琵琶曲浣溪纱,哦,对了,还有打败国师的棋艺,哈哈!”
颜如玉嗔怪地看了高王一眼,随即又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杨家二子。这两人长得很像,都是高挑个儿,宽肩细腰,身材英挺,长而黑的剑眉,高挺笔直的鼻子,秀气的嘴巴。不同的是六郎的皮肤略显白皙一些,乌黑明亮的双眸有如漆黑夜晚的皓月,眼角唇边自然地流露出淡淡的微笑,看上去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他似乎有一种超乎其年龄的沉稳老练,高贵儒雅的气质自然而然得从那阳光明媚且迸发着蓬勃青春的脸上泄露出来。相比之下,杨府四公子则显得高傲冷竣一些。此时,落日的余晖只剩下一抹殷红,映在四郎的右侧脸颊上,勾了出淡古铜色的阴影,恍若铜色雕像。四郎紧闭的线条分明的双唇和那微微上扬的剑眉流露出的则是忍常人不能忍的刚毅。与六郎那火焰般明亮热情的大眼睛相比,四郎的瞳仁是深不见底的深潭,除了隐隐可见的忧郁,其他的则什么也看不出了。
颜如玉还想再仔细打量一下四郎,却听见六郎说道:“如玉小姐长得很像我四哥的一个故友……”话未说完,便被四郎打断:“小六,别胡说,如玉小姐怎么可能像我的故友?”四郎立刻把话题岔开:“天色晚了,如玉小姐让高叔请我们俩来,可是有什么事么?”颜如玉望着四郎那表情平淡的英俊脸庞,心中暗想:他为什么说我不可能像他的故友,是看不起我风尘中人,还是说他不愿提及往事?她心里在琢磨,嘴上却说:“来吧,我倒忘了请客人入宴,奴家今天可是准备了最好的西域葡萄酒,汴京难得一见的货色呢。”“好!好!”高怀亮一听到酒,便迫不及待。四郎沉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高叔,我看还是您自己陪如玉小姐痛饮吧,杨家的规矩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俩今天回去恐怕要挨家法的。”“怎么会?”高王叫道:“你我不说,如玉不说,谁能知道?何况今天如玉真是有事儿找你们的。”“是啊,”如玉在旁帮腔:“我看四少爷是嫌弃我这个青楼卖笑人吧,不肯赏脸。”“四哥,既然如此,我们就进去一回?”六郎那青春四射的脸上绽露着孩子般的兴奋。虽然杨业课子极严,但杨府毕竟不是海外孤岛,这芳名广播的颜如玉色艺俱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多少王孙公子想见她一面,就算破费千两缠头之资,也未必如愿。今天她居然邀人相请,这是每个少年男子都不能抗拒的荣耀啊。
四郎见一向自律甚严的弟弟也如此说,便点点头,“好吧。那么我们打扰小姐了。”于是,兰草儿在前挑灯引路,如玉陪着众人一起往她的绣楼走去。凝香楼叫楼,实际上是一个五进的大院落。头牌小姐的绣楼则座落在第四进,再后面就是后花园和幽静的人工湖,小楼依湖而建,楼柱上描金画凤,装饰得雍容华贵。拾梯而上,迎面是一个宽敞的客厅,盏盏红烛,把屋内照得格外明亮。环视四周,除了当中那一桌少说也值十两银子的盛宴外,还摆着一副二十一弦筝和一把琵琶。另外,在临窗的地方还设有一个棋桌。众人分宾主落座,如玉笑着对四郎说:“四少爷,今天奴家请你来,主要是想向你讨教一个迷局。我新近得了一个残谱,费尽思量,也无法找到解法。久闻天波府的四公子精于棋技,连国师也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又听说四公子不肯轻易与人对弈,所以奴家才出此下策,请高王爷玉成此弈。不知四少爷可否赐教?”“如玉小姐过奖了,之所以不轻易与人对弈,实在是因为家父时时督导我的文课武功,不准我们花很多时间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所以近几年,我的棋艺早已荒废了。”四郎仍然淡淡地说。如玉有些尴尬,不知应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一旁的高怀亮正在搜肠刮肚地想词儿来避免冷场,忽然六郎说道:“如玉小姐,你若不嫌弃,由在下陪你走几步如何?”如玉还未答话,高怀亮已经叫了起来:“好,好,老六的围棋也是一流的,尤其是打劫,还有他的心算,没人能比。如玉你要小心了,老六的兵法阵法连他那个挑剔的爹都承认略逊一筹呢。”如玉长睫毛下迷人的眼光闪烁了几丝惊异和诡秘的光芒,随即又恢复了浅笑盈盈的表情:“六少爷,那再好不过了,请吧。”六郎和如玉坐到棋桌旁,如玉执黑先行,六郎执白。只见他们二人你来我往,黑白相间,落子如飞,只片刻,棋盘上便已杀得难解难分。高王和四郎见他们尽兴,便退回圆桌旁闲聊饮酒。忽然,只听如玉“呀”的一声惊呼,高王和四郎赶忙围了过去,见如玉呆坐在那儿,一双美目凝视着棋盘,俊俏的脸上色白如纸,再看对面的六郎,仍然是眼角唇边带著淡淡的笑容,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往棋盘上看,不但是黑子大势已去,而且那些精神抖擞的白子还赫然摆成了两个醒目的大字――如玉。这会儿,不但高王,连四郎都惊讶了:真不知六弟每天练武习文之余,这些风雅之事也学得如此之好,棋艺一精如斯,真恐怕是打遍大宋无敌手了。众人各想心事,房间里鸦雀无声。
“春宵饮醉依红袖,十面埋伏凝酥手。”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吓了大家一跳。一个身材修长,挺拔英武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紧身夜行衣,负手闲立,悠然自得地站在众人身后。“二哥!”四郎和六郎几乎同时叫了出来。“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杨二郎嘲讽地一笑:“你们二位刚到这里没多久,爹就知道了。谎称打猎,实际去了烟花柳巷,难道你们俩这回还有救?为了救你们,娘派我来的。你们饮酒下棋,好不快意,我却在屋脊上看了半宿星星!为了不让人们说杨二郎也逛窑子,我只好从后花园翻墙上房,干了一回贼的勾当!”
“奇怪,爹爹怎么会知道呢?”六郎不解地自言自语。“小六,你可够卖弄轻佻的,怎么能把小姐的芳名写在棋盘上!”“二哥,我……”六郎欲言又止。低着头,一片红云慢慢爬上他的白皙的脸颊。如玉见状,赶忙来打圆场,“这位就是有大宋神鹰之美誉的龙虎军副督统,崇仪副使杨延广,杨二少帅吗?”二郎一拱手:“颜小姐过奖!”他不称如玉为如玉小姐而称为颜小姐,显然有刻意疏远的味道。如玉只作不明白,仍然浅笑着道:“二少爷好像要送奴家一首浣溪沙呀,为什么只说了前两句呢?”“后四句让他们续吧。”二郎一指四郎和六郎。“解甲破阵将进酒,征人离泪青衫透,”四郎脱口而出。“唉,四弟,你还是那么忧郁。”六郎接口道:“冰河铁槊渡瓜洲,尽取燕云付天酬。”“呵呵,还是六弟有大帅之风啊!……颜小姐想必知道,这燕云十六州本乃我大宋国土,住的是我大宋子民,被那败类石敬塘送给辽人,让多少中原百姓受尽辽人的欺凌!六弟似乎有志将其拿回?”如玉脸上又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但仅仅只有一两秒钟而已,随即又笑着说:“二将军说的对极了,奴家这就练唱这首新词,不日便会传唱汴京,让人人都记得国耻家恨,收复燕云十六州!”“没错儿,也让全汴京的人知道我杨家三兄弟携手狎妓?”四郎阴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啊,这我倒忘了,那么还是不唱为妙。”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暗笑。
二郎说:“好了,好了,别斗嘴了。四郎,六郎,快走吧,再不走,你们就等着老爹来抓你们吧。高叔,我们先走了。”话音刚落,二郎便已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便在数丈之外,四郎,六郎也随即从绣楼的栏杆上腾跃而出,转眼之间,三人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如玉呆呆地望着夜空,自语道:“大宋神鹰,快若惊鸿……”
夜凉如水,整个京城似乎都入睡了。杨家三兄弟的影子在黯淡的月光中拖得很长。六郎不解地问:“二哥,爹是如何知道我们去了凝香楼的?”二郎摇头:“这事儿十分奇怪,今天在爹从军营回家的必经之地,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争吵,一个说要去凝香楼,一个说不能去,因为凝香楼的头牌小姐今晚已被杨家四公子和六公子包了。那个说要去的就嚷:杨家为什么仗势欺人,连妓女都要独占。这么难听的话正好在爹的轿子经过时被爹听到,你们可以想象爹的反应……”一直默不作声的四郎忽然说:“六弟,你真的棋艺这么高么?”六郎摇头:“那不是一局棋谱,是一个阵谱。我记得好像在孙子后人的笔记中见过,所以我用破阵的法子就轻而易举地破了它。为了掩饰一下,我才故弄玄虚,摆了如玉二字……”“二哥刚才错怪你了,老四,老六,你们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怪?一个青楼红妓,且不说她如何会有一个古阵谱,单就说为什么她不请别人,偏请你们来和她对弈?”“高王说是因为四哥有棋艺非凡的名声,所以才……”“不对!”四郎打断了六郎的话,“更奇怪的是,为什么爹会知道得这么快?像是有人特意告诉爹的?”四郎还要再说,却被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断。二郎赶忙对两个弟弟说:“现在先别忙着猜测了,你们俩的当务之急是得先躲躲风头。爹这次可是气大了,你们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娘让我来找你们。她让你们去洛阳大伯家躲上十天半月。瞧,我已经让杨洪到凝香楼前院把你们的马都带来了,盘缠也备在这里了,还有你们俩的兵器和娘给大伯的信。趁着还未宵禁,赶紧出城去吧。”四郎皱皱眉头:“娘让我们逃?我看还是由我去向爹认错,后果由我来承担,与六弟无关。”“不!”六郎叫道:“四哥,是我坚持要进去的,我去和爹说。”“胡说,我是你哥哥,你当然是听了我的话才去的。”“好了,不要争了,再拖就来不及出城了,你们非要伤透娘的心不成?快走!”二郎严厉地吼道。在杨家众兄弟之中,四郎和六郎都有点儿怕二郎,甚至于怕过大哥。见他火了,两人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地从杨洪手中接过东西和马缰绳,翻身上马,在马上对二郎抱拳行礼,齐声说:“二哥,我们走了,请爹娘放心,二哥保重!”
黯淡的月光清冷地洒在官道上,两匹通体纯白的骏马一前一后地慵懒地走着,马上坐着两个没精打采的青年,六郎对哥哥说:“四哥,今天‘思雪’怎么走得这么慢?还不如我的‘流云’呢。”杨家七兄弟中只有六郎和四郎的坐骑是纯白色的西域良种,母亲赛花别具匠心地为七个儿子的坐骑起了名字,第一个字是众兄弟的排行的谐音,第二字则是马的颜色的象征。四郎的马叫思雪,思同四,雪则是白色的。而六郎的则唤作“流云”。四郎仰头看了看有着一圈模糊光晕的月亮,半晌才说:“老六,你觉得这颜如玉像我的一位故友?”“是,四哥,你要不提,我倒忘了,她是不是有点像云儿姐姐?”话刚出口,六郎就后悔了,但已经晚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四郎眼角隐约的泪痕。六郎还想说点挽回的话,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子的惊呼,在寂静无人的城外显得格外凄厉。
四郎和六郎愣了一下,侧耳细听,四周却又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风吹过官道旁矮灌木的沙沙声,远处的灵山在这月华无光的黑夜里像一头横卧的巨兽,黑黝黝的一片。四郎看了六郎一眼:“老六,你听到什么了吗?”六郎点点头,“四哥,咱们快点走,到前面去看看!”二人策马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灵山脚下,四周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没发现什么异常。四郎,六郎有点泄气,下了马,坐在一颗大树下休息,四郎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又出了神,喃喃道:“六郎,云娘死了两年了吧?”“四哥,你别净想伤心事儿,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忧郁,愁上加愁。”“你说得对,颜如玉确实很像云娘,可是云娘唯一的妹妹,我记得叫玉娘,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托付给一个牛马商人,收为养女了,那商人并不姓颜,而是和云娘同姓,也姓周。”六郎看见哥哥这么伤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救命!”又一声尖利的呼声传来,赫然就在四郎和六郎头顶的悬崖上。两人同时腾空而起,迅速向崖顶攀去。在杨家众兄弟中,六郎的轻功是最好的,但由于他还没出仕,大宋朝野上下没多少人知道,所以那以轻功为傲的“大宋神鹰”的美称便是二郎延广的了。六郎奔腾几下,用手撑住岩石借力,眨眼间,便到了岩顶。刚站稳脚,一股凌厉的风声便向面门扑来,六郎立即拔地而起,一柄亮晃晃的钢刀从脚下飞了出去。好险!借着这个机会,六郎已看清这山头上有五六个彪形大汉正在围攻三个人,一个身手矫健的武士装扮的人已浑身是血,显然多处负伤。另外两个身材瘦小,被围在当中。其中一个少年书生打扮的人被两名大汉抓住手臂已然被擒,那武士正在拼尽全力想去救人,无奈,根本不能靠近。六郎顺手折下一根树枝,权作大枪,枪花点点,尽用平生所学,迅速刺向两名抓人的大汉。那两名大汉也不含糊,挺刀迎战。这两人武功怪异,功力不弱。六郎暗暗吃惊,本以为是一群山野毛贼,一击即溃,没想到竟像是武林高手。六郎手中是树枝,颇为吃亏。饶是他枪法精妙,也只是给了那几个人一些皮面伤而已。正在酣战,那被擒的少年书生趁着两名大汉疲於应付六郎神出鬼没的树枝,一转身,便向山崖跑去,大概急昏了头,到了山崖边上才发现无路可走,想要转身。忽然,一名临近的大汉猛地挥刀向他砍去,六郎大叫:“危险!”同时飞身而至,挥动树枝一拦,树枝登时断为两节,那书生因为惊慌失措,脚下一滑,全身向崖下跌去,六郎看见,顾不得背后的敌人,纵身一跃,也扑向崖下。
六郎拼尽全力,用剩下的半截树枝一勾,延缓了那书生的下落速度,一把将其揽在怀中,此时,两人合起来的体重使得下落速度更快,眼看到了山下的岩石上面,六郎屏气运功,将从小苦练的童子护身内功运至十成,调整方向,用一只脚钩了一下崖边的枯藤树杈,将背朝地,用身体做垫子护住那书生,撞向地面。也幸亏他钩了一下崖边的枯藤树杈,使得撞击的力道减弱,否则,他一定会被撞得肝胆俱裂,当场身亡。饶是如此,六郎仍然一阵头晕目眩,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六郎被一阵剧痛弄醒,睁眼一看,四郎正在为他脱衣查伤。“四哥,他们……”四郎说:“别动,那些家伙已被我打跑了,你怎么不带兵器就上阵呀,我上崖以后,枪剑合用,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个个挂彩,狼狈而逃。”六郎刚要说话,三个人站在他面前,齐齐下跪:“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六郎连忙摇手阻止,忽然注意到为首那少年正是自己刚才挺身而救,揽在怀中的那个,此时在月光下,六郎才看清她的长相,修眉杏目,皓齿朱唇,看得出她娇羞无限,竟然女子模样。而且还是位绝色女子,白嫩的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由于惊吓和拼斗,使得她面色红润,娇喘吁吁,更显得梨花带雨,柔美万千。六郎突然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假书生真女子又对着六郎深深行礼:“不知少侠姓名可否见告?”四郎在旁答道:“在下杨昊,字延朗,那是我六弟杨景杨延昭。”“啊,原来是天波杨府的四、六二位公子!本宫失敬了。”“你是?”四郎、六郎听她自称“本宫”,吓了一跳。“本宫封号为翌祥郡主,常住南清宫。”
四郎听说是翌祥郡主,连忙拉起六郎,两人重新整衣行礼:“杨昊、杨景拜见郡主殿下。”郡主一伸手扯下头上的书生儒巾,一头瀑布般乌黑飘逸的长发顿时倾泻下来。两道细眉下如明月般的双睛盯住眼前的六郎,满含关切的问:“六公子,可伤得很重?”六郎抬头,正迎上郡主的目光。登时一呆,心中暗想:“长了十八岁,此时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平时机敏善言的他突然像吃了哑药,说不出话来。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不能在郡主面前失礼,急忙慌张地拉扯那被荆条岩石刮烂的衣衫,试图掩饰那裸露着的肌肉丰满的胸背。郡主看到他这副窘样,微微一笑,六郎更是不敢多看,连忙单膝跪地,低声说:“郡主殿下,臣子杨景刚才多有冒犯,实在是不得已才抓住殿下玉体,但杨景以性命保证,此事决不会从我杨家兄弟口中泄漏半个字!对吧,四哥?”四郎见弟弟这时还能思路周到,心中佩服,忙说:“正是,在下也以性命担保。此事决不会对郡主名节有损。”郡主深深还礼:“多谢两位少将军如此善解人意。”说完,眼中含泪,似是触到了伤心之处。“绿珠,我们的马车细软可还都在?”那个显然是郡主贴身使女的叫绿珠的瘦小女孩立刻说道:“郡主,真奇怪,这伙强人不打劫财物,只抢身着男装的您,好像还有一个歹人说了您的名讳呢。他们怎么知道您偷偷离京,投奔梁王?”四郎听了此话,才知道原来郡主是偷着逃跑。那个负伤的显然是郡主保镖的男子说道:“唉!当初不如直接告诉八王再走。”“哼!告诉王兄?就是他和皇上串通一气,非要让本宫出嫁。”四郎、六郎这才明白原来郡主这是在逃婚。四郎琢磨:不对,刚才那伙人武功怪异,不像是宫中追来的禁军卫队,而且如果是禁军卫队,不会要致郡主于死地的。想到这儿,便问:“郡主,您出走可还告诉其他什么人了么?”“其他人?那就只有高王了。”郡主一指那保镖男子,“他就是高王派来帮我的靖南府侍卫曹亢。”六郎说:“四哥,事到如今,还是先送郡主回宫。曹侍卫也带了重伤,郡主的马车还在山上,拉下来颇为不易。不如让郡主和绿珠姑娘同骑我的流云,我们送她们回城?”四郎点头。一行五人便收拾上路了,曹亢和六郎都伤势不轻,步行艰难,流云给了郡主,曹亢和六郎轮流骑乘思雪代步。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天将破晓,才远远望见汴京的南门。正在这时,从城里出来一队人马,看样子是早晨出城巡视的禁军,旗上斗大的傅字依稀可见。六郎停住了脚步:“四哥,你看,那不是禁军副都统傅丁魁的旗号?可以让他送郡主到八王府。”四郎皱眉:“傅丁魁好大喜功是有名的,你若这样,他一定会谎称是他救了郡主回朝。”“四哥,”六郎压低嗓音对四郎说:“那样也好,他决不敢说他抱住郡主救了她。世人若都以为是他救了郡主,就不会怀疑我与郡主有过如此接触,那么郡主的清誉绝不会受到任何损害。”四郎看了六郎一眼,流露出一种奇怪的复杂表情。半晌,才点头同意。
四郎、六郎费了好多唇舌,直到最后,六郎把维护郡主清誉这个初衷都说了出来,郡主也不同意让傅丁魁送她。后来还是四郎说他们要急着赶往洛阳,郡主这才勉强同意。于是,等傅丁魁的人马走近,四郎交代了个大概,至于救郡主的事一概没提,只说路上碰到郡主座车故障,所以送她回来……
望见郡主他们走远了,四郎才说:“六郎,不必这么苦自己,你心里喜欢郡主?要不,为何如此维护她的名誉?可是,这样一来,你有可能失去她。因为救她的人不是你!”“四哥,”六郎欲言又止,四郎脸上显出深不可测的笑容:“六弟,大宋第一美人名不虚传。”六郎忙不叠地点头,看到弟弟那天真的表情,四郎接着说:“她很喜欢你,你瞧她看你的目光,那么柔和,被你抱在怀中,这辈子都难忘,真不该让傅家那小子去冒领这个大功。”六郎的脸上红晕蒸腾,急忙阻拦:“四哥,这话决不可再提,就算一个平民女子,如果名誉受损,可让她怎么活?我是男人,应该为弱女子挡风遮雨!今天即便不是郡主,我也会这么做。何况,四哥,你知道,咱杨家谁都可以随意爱一个姑娘,只有我不行,爹娘早为我订了王家小姐――指腹为婚。”四郎听了这番话,默默无言。
兄弟俩踏上去洛阳的路。六郎的背上外伤不轻,因为下坠时,郡主的体重全压在他的身上,内伤也不轻。走了半天,到中午,六郎就发起了高烧,浑身乏力,直打冷战。他不得已下马,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气。四郎见状,连忙赶过来,撕开六郎的内衣一看,只见他后背上一条两寸多长的被岩石划裂的口子,周围的皮肤又红又肿,裂口已经被肿胀的皮肤合拢,但隐约可见裂缝中含有泥沙。红肿的皮肤已经蔓延成很大的一片,用手一试,滚烫。“六弟,我们必须回京找郎中看一下,”四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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