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子的故事(上篇)_闲时风月闲时情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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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巷子的故事(上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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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巷子

这是一条老旧的巷子,东西纵深三百多米,两边满铺满盖的林立着充作商铺、住家的旧楼。长长的青石板,顺着路势曲折起伏的向远处深处暗处延伸。这样的老巷在这个城市已经不多了,它承载了岁月的沧桑变迁,佝偻残续着最后的一点精力,就仿佛旧日巷中高高的茶楼里点着的最后一支晚烛,昏暗欲灭。

听老人讲,解放前,这儿曾经是十分有名的烟花巷。白天时,两旁大门紧闭,巷子是安静的,即使是挑担而来的卖货郎也不敢大声的叫喝,怕是吵起了那些夜间做生意的女人耍泼。但每到夜晚来临时,灯火齐点暧昧,各种声色也就暄天震地的嘈杂起来,卖货卖吃食的小摊子一溜儿的在各家楼前的门口摆开叫卖。更多的则是来来去去一辆又一辆的黄包车将恩客拉来,便有进进出出的一个又一个胭脂红粉迎来送往,场面十分热闹繁华。

而到了如今,这一切老人嘴里的故事景象都已不复存在。但老巷依然热闹,只是与旧前翻了个个似的交换了白昼与黑夜。白天的老巷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小集场。从巷口走进,一边是水果摊、蔬菜铺、肉案、鱼肆、老磨房、杂货店……另一边则是理发店、小诊所、开水房、茶楼、麻将室……两边的铺子之间,留着一条容两三人并排走过的石板子路,但其时你白天走过的时候,是根本无法两人并排而行的。铺子里搭出来的幌子、蓬帐或是案台总是霸道的占据着道路,并且这种占据也好似理所当然的无人去争诉。是的,也的确是无人争诉,巷子是老的,巷子里的人也是老的,大抵几十年,甚至更长岁月的街坊老邻居了,相处得已经合衣合缝,没有再多争执和诉求。反而的,他们还热衷于每天穿行于其间,躲避着过往行人车辆,躲避着蓬帐案台,然后指着那些蓬帐案台的主人啐骂着:“二子,你的肉案子快要摆路中间了!”

那二子通常也只是讪笑着说:“我挪,我挪,马上挪。”

其实他却是连浮动一下屁股起身的意思都没有。那啐骂的人也就再笑骂着他“懒棺材”然后走过。

到了晚上,巷子便是安静的,家家户户上了门栅,紧闭着门楼,除了隐隐绰绰听得一些狗吠婴啼以外,便是四下静寂。这巷两旁的灯也是昏黄暗淡,隔着五六十米方有一盏。全然找不到一些老人说的气象,反而是听着自己走过青石板路“踢哒”的声音,看着被路灯拉长消逝的影子,感到一丝幽幽深深的气氛。

我是喜欢这样的老巷子的。自从搬到了离巷子不远的小区里住以后,便欣然的发现了它,也欣然的喜欢上了它。每天晨起晚回的经过,便好似一个外来寻道究迹此处文化民风的好事者一般细细的品味着这样的氛围。

我喜欢在这样的老巷中走过,听着人们用尚可辩晰的当地话进行商肆之间的交易,看着上了年纪的老人,眯着眼睛坐在廊沿下打盹吹牛,而他们的脚畔多半也会有那么一两只老猫慵慵懒懒的倦缩打盹,也许会有几条成群结党的狗儿向你咆哮,但你不必惊慌,因为主人会在第一时间将它们喝斥开,头顶的门楼上或许会飘晃着住家们晾晒的衣服,有几次阳光透过花花绿绿的衣服闪到我的脸上,我抬头望去,忽然感觉到了一点点老巷很久以前的气氛。我想:老早以前,是不是也有很多女人的衣服曾经如此的挂着?

顺着思路,于是我又想到了女人。那么就来讲讲吧,不过我要讲的不是那老早以前的女人,而是今天的老巷,今天的一个女人。

2、女人

老巷子里南北之间还纵横着许多更细小更老旧的小巷,幽深的不知道其通往何处?有许是一个院落,也许是一方出口。而那女人永远就站在其中的一个小巷口,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我记得那小巷口的上方有一个指示牌:杏花村。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亦或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再不就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些倒都贴切,与这巷那时景。

女人就站在那,夜色中有如幽魂野鬼。我印象中第一次很清楚明白的看见她,是在去年的冬天。天气很寒冷,晚六点多的时候,天色已基本全暗了,昏淡的巷灯已点起,摆菜蔬摊的女人们正在打紧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两旁的店铺也都歇业打烊,窝在内室阁楼各过居家生活。路上几无行人,我低着头,环抱着双手,只一个劲的往前走。夜色苍茫,我无暇去欣赏这老巷,但就在这杏花村的小岔巷口,就在我经过时不经意的一抬头间,我看见了她。当时,我吓了一跳。她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站着。那个地方没有灯光,但透着黑暗,我却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这是一个年纪大约四十五六岁或是更大一些的女人,面容苍白无色,相貌佼好,也许年轻时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但如今看来,却总是掩饰不了岁月的痕迹。她就那样看着我经过,看着我因为受惊而徨然的退后了两步,也许还一直看着我疑惑的眼光直到走远。她就这样静静的不动声色的看着我,除了那眼眸中、眉宇间闪动着的冷绝、凄苦和愁怨。那一刹那,我感觉到寒意暴增,我甚至相信这真是一个孤绝的怨鬼,躲在前世的旧巷里在等待!徨恐间,我快步离开。

第二天,回家较早一些。虽已是入夜,但很多摊铺仍未收去,仍有晚回的居民就着巷子里的昏灯在与摊主讨价还价着做着买卖,间伴着时不时传响的大人呼喝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巷子还十分热闹。然后这一切的热闹,仿佛就在“杏花村”这个牌子底下一下子便终结了,我甚至发现巷子里成群结党的狗儿们也都不愿意接近这个地方。昨天的那个女人就站在那儿,仍是如此冷绝和安静。我的心里在想,也许一入夜,她就出现,也许一出现,她就是这样的态势。我远远的便放慢了脚步,细细的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厚棉衣服,虽然洗得已有些发白,已有些破旧,但总算是干净得体。这排除了我昨天晚上回家后想到的有可能是乞丐的想法。她的手里还有一个黑色的布包,里边鼓鼓囊囊的好似放了一些软家什,也许是因为天冷,她用手紧紧的把布包抓抱在胸前。我看到她的手上没有戴手套,手指显得有些苍白粗肿。经过的时候,我们对视了一下目光。她一动也未动,一如昨天一样的眼神,一如昨天一样的姿态。她望着我,但好像只有一瞬,这一瞬过后,她好像已无视我的存在,她的眼睛也许还望着我的方向,但眼神却似游离开或是穿透过我,不知所托。我的心里又生起那种寒意,比冬天的天气还寒。

乞丐?

不像啊!一来,是没有如此干净的乞丐。她干净的不只是衣服,还有脸面,更是眼神。二来,也没看见过她向别人乞讨啊!

那么便是精神病人?

也许是,但也不像是。如果她是精神病人,她一定是一个安静的,与世无害的精神病人。

再不,她就是……

说真的,有那么一阵子,我真的怀疑她就是一个鬼魂。不然,她为何可以如此的冷静?她为何可以在如此寒冷的冬夜每天伫立在相同的地方?为何除了我以外,人们总是视而不见,或者根本就是别人视不见?而又为何,连狗也害怕于接近她?那一刻,我想到了老人们讲述过的巷子的故事,那曾经的烟花女子,于夜间凄寒交迫的等待着恩客的来临以换取生存的苟延。这样的灵魂也许不能得到安宁,所以即使她们死后,也还一直停留在这儿,反复着她们生前的故事。我甚至于还想到了一些美丽的故事,如电影《胭脂扣》里一般,有一个孤傲艳丽的烟花女子与哪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公子私订了终身,然后于这样的冬夜,这样一块写着“杏花村”木牌的小巷口相约私奔。也许是那晚有了什么变故,也许是青年公子薄情的没有再出现,也许是女子遭遇了劫难,被老鸨发现折磨而死。但不管怎么样,过了很多年以后,她的精神灵魂一直在,一直在这个杏花村等待着那青年公子。

那将是一个多么凄美的故事,我总是这样子想着。而我也因着这样子想着的缘故,渐渐的不再害怕。但事实上,我其实还是有好几次在自已心不在焉的时候被她吓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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