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接过弯刀,疑道:“白妙手,他不在驱风谷呆着,出来干吗?看来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他去过哪些地方,和谁说过话,你都打听到了?”
成守道“哼”了一声:“白妙手的行踪,岂是我这粗人打探得到的,不过,袁大娘在双双酒楼里呆了半个时辰,我听小二说,她坐在楼上角落里,不是去喝酒的,也不等人,似乎一晚上没睡,伏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我看到时,她刚离开那酒楼,之前去过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天下没有成兄弟打探不到的事,没人知道,那就什么地方都没去。鲁伯时与他们不会交往,他有自己的用心。”徐怀集掂了掂弯刀,然后轻轻拨出,只是一把半截长的残刀,对着窗外翻动,“弯刀有一好,残缺,残缺可是宿命,鲁伯时剑走偏锋,倒也是性情中人。”双手各握着弯刀的刀身和刀鞘,反反复复地看,终于放入怀里。
成守道道:“她能拿到这个,她算是把自己交给你了。只是到时候姓鲁的未必肯放过她。”
徐怀集道:“我心里也没个底。到时只能看着办。”
成守道笑道:“兄弟我就等着兄长说这句话,我可以放手去做。不然,随便生个变故就让做兄弟的措手不及。”
徐怀集沉着脸:“只能这样了。”
邓钟听两人说话的意思,料到残刀该是蜀平镖局总镖头鲁伯时平日的喜好,钱镖头的死让徐怀集有所警觉,便作出了安排,但残刀有何妙用,‘她’是谁?都让邓钟颇费思量。徐怀集不说,他不便问起。
三人喝着酒,又谈起了过去两个晚上发生的离奇事,成守道不耐烦地道:“这事防着点就行,真要是跟咱们兄弟过不去,咱们也不必顾忌什么。倒是自己的事,刘岛主那儿该小心应付才是。”
徐怀集道:“这事我自有主张。那些死人,已经替咱们在刘岛主前面说话了。只是晚上的事,还得为难兄弟。”
成守道道:“让我这个做叔叔的照看着,到底不是味道,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更适合的人了,兄长何不考虑。”
邓钟听着不知所言,徐怀集的目光已递了过来。
“那就有劳世侄了。世侄跟成叔过去一趟,你就听他吩咐。明天有空我就过来。”
邓钟正要问话,成守道嘴一歪:“一句话,看到了便是没看到。这事比镖局里的杂务省心多了,也有趣得多。”邓钟不知此事是否针对城里发生的事,这些凶案到底有多少牵连着宝刀。
三人在镇子前面的岔路分手。田野的安静和荒凉很快感染了马上的人,成守道突然间失去了刚才在酒楼里的兴致,一路上默不作声。两人翻过一个山坡,折而向南,前面河汊纵横,地势开阔,偶尔一点小山,也是屏风一般。成守道终于开口道:
“少年老成,我很喜欢。怪不得徐兄少不了你做帮手。”原来成守道是故意不说话。他与邓钟初次见面,彼此并不熟悉,试探一下虚实,也在情理当中。
邓钟微微一笑,道:“我以为成叔想心事呢。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成叔嘴上说防着点就好,心里总是要计较的。”
成守道笑了笑,也不置可否,指着前面道:“咱们这是往五里庄去,它是徐兄在城外置办的产业,知道的人连你不过四人。咱们今晚要选择此地做一件事情,你应该想得到事情的轻重了。”
邓钟道:“总镖头在路上也没提起,这事先前是故意瞒着我。”
成守道回头狡黠一笑,道:“他是瞒着你师父。在江湖上行走,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对你师父来说,那是能判定一个人好坏的。徐兄如此谨慎,说明他很看重与你师父的那份情谊。你不要怪他,何况对一个做大事的人来说,做什么事都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邓钟道:“成叔现在可以告诉我的。”
成守道道:“到晚上自然就见分晓。”
两人一路疾行,远远望见一座颇具气势的八角凉亭,官道绕过凉亭从收割后的田野穿行而去,成守道告诉他,不远处就是五里庄。
五里庄四面环水,庄外遍植杨柳,风仿佛从筛子的网眼里吹来,柳叶随处飞扬,水面铺满了秋意。踏上一座“之”字形的石板桥,来到庄院前面空地上,大门紧闭着,成守道下马走到门前,抓住门环敲击两下,里面没有回应。他嘀咕了一声“该死”,只听得欸乃声响,一只小船从院子西面的河道上划了过来。
划船的是一老头,老头将小船靠近门前的埠头,“呀呀”地向他们打着招呼,一会后邓钟才知道这老头又哑且聋。老头从船舱里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出来,经过他们身边,推开旁边的小门,小门虚掩着。
大门内的明堂足有二亩地大,青砖铺地,雅致沉郁,前面霭霭一片灰瓦。诺大一座府第,进与进分得很开,一条小巷将东边二三十间房子串联起来,想必原是某个家族的聚居地。老头领着他们穿过前厅。来到中进大堂上,大堂所用石料都是玉石,紫檀椅气定神闲地摆开,匾额“敦睦堂”三字褪去了颜色,更显得案上陈设之古朴深远。
等他们坐定,老头便往后院去了。成守道笑道:“那边原来是个书院,徐兄正是看重这份清爽无尘的书香。而如我这等粗人,听着巷子里的吠叫声,把鼾声打得象潮声,睡着就安稳了,让你住这儿,你怎么想?”
邓钟道:“给我一间厢房,就足够了。”
成守道摇着头道:“再过得二年,你又会是另一种想法。”
两人正说着闲话,邓钟已听到河面上的桨声了,他在非花楼里看惯了往来船只,听桨声便知船只远近大小。一会后,成守道才发出“咦”地一声,转过头道:
“那船只好像冲着咱们过来。”
邓钟道:“我以为是成叔早约好了的,刚才还在半里外。”
便在这时,船上人的说话声跟着屋脊上的日光清晰地传了进来。
“师兄,左近就这么一座院子,那人要是活着,多半就躲在这儿,再找不到,咱们就回去吧。大庄主赏得再多,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去拿。”
“你是嫌我跑得太远了。那女人要是没受伤,咱们师兄弟也没这个胆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耍威风。明天‘杀逝帮’的人过来,便是埋在地下也能给你翻出来,那时可就没咱们的份了。”
“那倒也是。”先前那人说着,“咚”的一声,小船撞到了沙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