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水路在海城绝对是个尴尬的存在,它破旧不堪,与整个城市的现代化格调很不相称。有人说这里沉淀着历史的底蕴,或许可以这么说,但底蕴看不见摸不着,如果你高兴的话,随便一个地方都有极深的底蕴。海城毕竟是个落后的城市,通常一个落后的地方,人口总是很鼎盛,至少在中原地带是这样。人多,随之而来的就是住房危机,当人们为了几平米的地方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你还能指望他们会给历史留个空间吗?
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城的碎尸案,这里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钢筋水泥所取代,在一座座立起的长方形盒子里塞进一拨接一拨的“房奴”。
孙海英老人的房子在一道深巷里,巷子里七拐八弯,看不到尽头,自从案子暴光后,有些好事的人说这里通向地狱。鬼才信!可是有人相信,这样的人还不少。
巷子很深,细长细长的,让我想起了鸡肠、羊肠之类的。巷子里阴森森的,我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时间在我进这巷子的时候一下子倒退了几百年。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巷子里的风有些冷,这是条过风巷。
听街头一个老头说,这条巷子叫作破衣巷。这个名字很奇怪,但我对此并不关心,也无暇多做探究。我所关心的是,在这条巷子里,有一个叫孙海英的老人,她的房子里出现了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我的耳边又响起马大胖的话:“不要再管那件碎尸案了,你们越查,就会陷得越深。现在就有鬼魂缠上了你们,再这样下去,你们可能都无法收场。”我当时谢过了他的好意,但我不能退缩,这件毫无头绪的案子已经勾起了我的斗志。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与罗红的加入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但我无法确定。
这条巷子很冷清,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翻滚飘荡,宛如凌空起舞的飘零幽魂。两边破旧的墙散发出浓浓的湿气,一股发霉的气味飘进鼻孔。
这里的居民大部分已经迁移走了,拆迁办的效率可见一斑。其实我知道,他们或许采用了一些强硬措施,这在城市里很常见,尤其是海城这样的小城。
一座座老房子空旷而安静,大门紧锁着,陈旧的门上油漆剥落,锈迹斑斑,基本上都上了锁,只有一家例外。我推门进去,上面飘落下一些尘土,罗红愣了愣,快步跟了上来。
院子很小,很荒凉,墙角长满了深深的杂草。在这么小的院子里竟还有一个小花园,种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那些花儿开得茂盛,看得出主人是个爱花的人,这些花都是经过精心打理的。可是主人在哪呢?
“有人在家吗?”我喊了声。
久久没有人应答,正屋的门大开着,从里面飘出缕缕烟雾,是那种纸张燃烧的味道。屋里很黑,在烟雾的缭绕下更显恍惚。我和罗红站在院中,彼此看了一眼,露出一丝苦笑,主人在家,可看起来并不欢迎我们。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该怎么才好。
“谁啊?”一个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没有丝毫起伏,更不带丝毫感情,透出一股悲凉。老人颤巍巍地走出来,拄了副破旧的拐棍,手上皮枯燥,仿佛裂开的松树皮。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老妇人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岁月如飞刀,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有些地方老皮已经破了,像是一道道裂口。她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仿佛干涸的古井,上面罩着一团雾气。她的眉毛大半已脱落,剩余的一些仿佛沾在上面,一阵风都能刮落似的。在这张脸上,我看不到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