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人家，我们只是路过，顺便向您打听些事。”我说。
“哎，这里好久都没人来过了，就我一个糟老婆子，你们要不嫌弃的话就进屋吧。”老妇人连连咳嗽，喷出的气息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我和罗红忙一人搀住老人的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惟恐有所闪失，老人像晚秋枝头挂着的一片残叶，摇摇欲坠。指间传来的凉意拨动了我的心弦，我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慌乱，以免老人产生误解。
尽管我十二分的小心，进了屋后我还是惊呼出声。屋里赫然摆了一口黑棺，棺盖立在一旁，像是开了一扇门。屋里布置很简陋，几张简单的桌椅很有条理地摆着，屋子不大，因此显得有些拥挤。但看得出老人是个有心人，家具虽然很破，却擦拭得很干净。只是屋里湿气太重，仿佛到处泛着一股水气，这对老人的身体很不好，我看老太太的皮肤上起了一些斑点，像一团浸在水中的面团，里面撒下了些许灰尘。在一个角落里，挂着一袭长衣，我看得清楚，那是一件寿衣，死人穿的衣服。
我拉了拉罗红，朝那边指了一下。这轻微的动作都没有瞒过老人的眼睛，我真怀疑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后面有着怎样犀利的目光。
“客人不要介意，那是我给自己准备的，这口棺材也是。我老了，孤身一人，什么时候感觉不行了就自己躺进里面，一了百了，谁也不用麻烦。”老人的声音悲凉，透露出深深的孤独。
“您的子女呢，他们都不在身边吗？”我心中有些不忍，眼睛有些酸涩。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凝在一起：“哎，作孽啊！我只有一个儿子，是个败家子，他赌钱，偷东西，什么坏事都做，后来他又去吸毒，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后来他死了，这里就清净了。死得好！前些年街道办的人劝我去敬老院，我不去，我儿子给社会造成这么大的危害，我怎么还有脸让政府养着我。我哪也不去，一步也不离开这屋子，直到我死了。”老人的手不停地抖动，看得出她的心情颇不平静。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流下，渗进脸上的沟壑。
一个做儿子的，如果连他的母亲都盼着他死，那这个人是多么的十恶不赦！
我握了握老人的手，轻轻地抚平老人衣服上的褶皱，更希望能抚平老人心中的凄楚，尽管我知道这不可能。这是一个孤独的老人，无数个白天和黑夜，她就这么一个人待在院子里，那要承受着多么大的孤独。
老人坐在一个矮凳子上，把腿盘起，抓起一串佛珠，眼向外看去，目光悠远而深邃。忽然，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光。就是这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足以使我的双眼噙满泪水，她还有一些可以慰藉的回忆，我能理解这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是多么大的安慰。
一丝微笑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在老人脸上慢慢绽放，老人的嘴蠕动了几下，话缓缓地吐露出来：“我有个干女儿，叫小婷，她可是个好女娃子，经常照顾我，给我讲一些新鲜事，多好啊！后来，大概是三四年前吧，小婷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走的时候也没跟老婆子说一声。哎，人年纪大了，就爱絮叨，要说老婆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就是我那干女儿小婷了。”
我的心沉了一下：“阿婆，您说的小婷是姓谢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是吧，她去哪里了你告诉我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老人说，支支唔唔地应道：“哦，我以前认识她，听说她去外地了。对了，我前几天还见她，她说她想您了，让您一定要保护好身体，等着她回来看您。”我不是个会说谎的人，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脸已经通红，耳根发热。罗红抿着嘴笑了一下。
老人的脸上笑开了花：“小婷这个女娃子是个好心肠，这两天一回来就天天往这跑，给我梳头，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小婷是个持家的好手，谁要是娶了她，那真是烧高香喽。”
我和罗红对视了一下，都微微皱起了眉。
“阿婆，您有没有发觉谢小婷这次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比如说她的穿着、声音之类的？”
老人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了：“要说不一样，还真是有一些。她总是穿一件白色裙子，现在天都这么冷了，她也不加件衣服，我跟她说了，她只是笑，也不说话。对了，她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紧紧地咬住了嘴唇，现在可以确定了，那名白衣女子就是谢小婷，死者谢小婷。根据我们以前的估计，谢小婷要么是死者，要么是杀人凶手，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谢小婷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