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开着,从外面吹进一股凉风,墙上的画晃了几下,正如我不安的心绪。罗红站在那里,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她的胸脯起伏,脸上的红晕宛如朝霞般绚丽。她不时地朝我瞄一眼,眼神逐渐柔和,竟有了一丝歉意。
我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脸上是还火辣辣的痛。
天暗了下来,屋里光线暗淡下来。起风了,风是雨的使者,空气里已满是潮湿的水气。我忽然希望这屋里漆黑一片,那样就能遮住我的窘迫,我把目光转向别处,屋里的装饰依然清晰可见。不知是不是凝视时间太长的缘故,屋里的东西扭曲起来,像是浸入在水面之下,微风徐来,荡起阵阵涟漪。
我清楚地记得我走到那个柜子旁边,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我感觉有一只手拖着我的腿,想要把我拉到一个无边的黑暗之中。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我看了看柜子,它依然立在那里,门敞开着,里面什么都没有,可给人的感觉是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柜子下面有一块地板掀起了一个边儿,我猛然想起那张黄纸,上面画了一幅画,与现在的情景是那么的吻合。
地板下埋藏着什么?我的头脑开始模糊,在我的想象中,那块地板是一个门。那么,它通向哪里呢?在它的下面,一定是个黑暗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一定会有腐烂的东西。就这样,我突然闻到发霉的味道。我甚至怀疑那种味道是不是真实地存在,还是那只是我的一种幻觉。要不然,为什么我想到了什么,就会有什么样的感觉?谁给我个解释。
罗红的脸色平缓下来,却还没有要走近我的意思。我突然有了一股勇气,我要自己去揭开真相。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这么有勇气,记得我是个懦弱的人,是谁这样说过我,我却不记得了。这句话却给我留下了烙印,每逢我遇到要鼓起勇气的事,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我揭开了那块地板,下面是一片稀松的泥土。里面嵌着一张卡片,那是一张身份证,表面已经模糊了,细菌的侵蚀,湿气的浸染,已经将表皮的塑料剥落,如同一件松松垮垮的皮衣,勉强包裹住里面的皮囊。
身份证上的名字还能辨认出:谢小婷。
现在可以十分肯定地确认了,谢小婷就是那个死者,就是头颅已被修复好的女人,她喜欢穿一身白衣,然而她不得不生活在黑暗中。她已经死了。
我又想起了刚才把个老太太,她的话里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罗红拿出警官证的时候,老人的精神濒临边缘,终于吐露出实情,她的儿子,在她的眼中那个死不足惜的败家子,强奸了谢小婷。我在那一瞬间理解了老人的愤怒,如果一个老人对自己的儿子恨之入骨甚至巴不得他死,那么她的儿子一定是死有余辜。
从老人家出来的时候,罗红曾跟我说了一个假设,或许是那老人的儿子杀了这三个女人。然而罗红自己先推翻了这个假设,谢小婷受到侮辱后选择了默不做声,老人的儿子根本没有必要再杀她。据老人讲,她的儿子只是一个窝里横的混蛋,一个人,若是他选择了杀人,他必须先具备自杀的勇气,显然,老人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符合这个条件。即使他要杀谢小婷,他实在有太多的机会,另外两个女人也不完全不必会因为这而搭上了性命。即便是三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在生命即将被强行剥夺的时候,她们所能爆发的反抗能力也同样是惊人的。老人的儿子已经死了,所有的疑问都只是一个问号。
我曾听梁宾说过,警察的工作其实就是把一个个问号变成句号,然而当问号太多的时候,有些案子的结果却是长长的一段省略号。
在那张身份证的旁边,有几个清晰的指甲印,可以想象谢小婷在死前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无助,她在拼命地挣扎,她想抓住一线生存下来的生机,然而她只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抓痕。生命有时候真的很脆弱。
土壤中钻出一群蚂蚁,仿佛受了惊吓,慌忙地向窝里钻去,不得不将那个被折磨得半死的虫子抛弃。忽然,一只奇怪的虫子探出头来,它在张望,仿佛破茧一样挣脱了出来,它在跳一种奇怪的舞蹈,既而招来一群同样的虫子。我看了一会,确定这是一种很少见的动物,具体叫什么名字记不得了,只是模糊地记得这类虫子对血腥特别敏感,哪怕是夹杂着一丝的味道,都能引出一群这样的虫子。
罗红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抬起头,不经意触到她的长发,她不再躲闪,将目光聚焦到那些奇怪的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