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了起来,发出尖利的呼啸,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窗子被吹得来回摆动,响起强烈的撞击声。不知何时飘进一片黄叶,在屋里盘旋飘摇,像是一个不安的魂灵。树叶撞在墙上,寂然无声,摇摆着落在地上。
那些奇怪的虫子在土壤中上下翻腾,似是在寻找食物,在毫无收获后,竟把矛头指向了罗红和我,先是一个虫子爬到我的脚下,试探着翻了一下。我皱起眉头,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一脚把它踩扁,一股血如箭般射出。我真怀疑,这么小的虫子,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仿佛在它的体内除了血就再没有别的东西。
血的味道引起了其它虫子的不安,纷纷朝我涌来,我一时慌了心神,用脚不停地踩,血腥味越来越重,招来了更多的虫子,看那阵势,几乎要把我吞没。
罗红拿出手电筒,冲着那群虫子照去。虫子一接触到亮光,仿佛被火烫到了一般,纷纷逃散,时不时地有几块地板在起伏。
“谢谢你!”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感觉额头的汗正汩汩往下冒,几丝头发沾在额前。
罗红笑了一下,脸色略显苍白,看得出刚才她所受的惊吓并不比我少。
“你发现了吗?这些虫子都嗜血若狂,而在这间屋子里竟有这么多这样的虫子,我想可以判定这里就是命案现场。”罗红撸了下长发。
我点了点头,她分析得很有道理,谢小婷的那张身份证可以作为旁证。罗红又翻了几下,没找到其它有价值的线索,吁出一口长气。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我问。
罗红微微点了下头,目光里露出狡黠的光,转而说道:“当然,你要是对这间房子感兴趣,非要留下来,我也不反对。看得出,那些虫子对你更感兴趣。”
走到院子中,我看到了挖出尸骨的地方,那里还没有平上。“根据常理,尸体不要说放上三年,就是三个月,恐怕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白骨了。可是,这些尸骨被挖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些腐肉,这就很奇怪了。”
罗红从兜里掏出手套戴上,向下面扒了一下,露出一层砖块:“看到了吗,这些砖块密封很好,再加上尸体是用塑料袋装着的,这样弄出来的效果和水晶棺差不多,基本上是真空状态。我记得你是生物学专家,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脸红了。
梁宾这些天来挑起了警队的大梁,将近年关,市里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进行严打,就是所谓的“两抢一盗”,梁宾算是露了脸,连连破获了几件大案子,在海城电视台上屡屡暴光,一时间竟成为了新闻人物。
不过,梁宾并没有那种春风得意,反而是满脸疲惫:“累啊!没意思!”
“你有什么可累的,天天风光无限的,鲜花掌声不断。我和青阁那才叫累呢,一个案子悬那几年了,我们还得翻过来晾晾,到现在还是收效甚微,一点成绩都没有,我们还不说累呢,你倒先说上了。真是的!”罗红冲着梁宾翻了个白眼。
“嘿!你这小丫头,青阁,不行啊,你可得管管了啊,再这样下去可就收拾不住了。”梁宾还是那种没正经的样子,拿我和罗红开起了玩笑。果然,罗红红着脸不说话了,可我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陪着梁宾喝了点酒,不知道是不是酒的问题,梁宾很快招架不住,吐沫星子满天飞:“青阁,咱们多少年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还记得我的理想吗,福尔摩斯,我要做中国的福尔摩斯!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中国根本不可能出现福尔摩斯,即使福尔摩斯生在中国,他破了一个案子,那么接下来他就什么都做不成了,他要去上电视,要做报告,要参加什么什么样的发布会,他只会成为一个品牌,成为人们在无助的时候想起的一个代号。”
我想他是喝醉了,安慰说:“你现在可不能这么说,好歹你也破了几件大案,再说,你以后肯定会接手更多的案子,足够你臭美的了。”
“哼!那都是些什么案子,普通的警察都能办。青阁,你了解我,我是最不愿平凡的人。你知道现在对我来说什么最重要吗?就是那件碎尸案,我要能把那案子给破了,睡觉都能笑醒。”
罗红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最新的进展,梁宾突然来了精神,我真怀疑刚才他是在装醉,就是为了要在我面前吐出他的那些苦水。
梁宾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长气:“罗红,青阁,你们又要辛苦一下了,既然找到了一点线索,就应该一挖到底。谢小婷,恩,在这个女人身上应该可以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这样吧,你们再辛苦辛苦,去一下谢小婷的家乡,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拜托了!”
罗红看了看我,欲言又止,良久,她看了梁宾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梁宾笑笑:“说吧,现在什么都要再瞒着他了。”
罗红咳了一声:“青阁,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调查了你的画室,在里面采集了一些空气样本,据我们分析,空气中含有一种化学成分,足以使人麻痹,产生很奇怪的幻觉。还记得我们那天在桥上看到白衣女子的事吗?我一直很奇怪,后来我偷偷去了你的画室,发现那里确实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你们在怀疑我?我把自己的工作都推了,跟你们当什么狗屁协查员,你们却在背后调查我!你们如果有证据,那好吧,我恳请你们拘留我。如果没调查出什么结果,那我走了,以后不要再见到我。”我的手一直在发抖,几乎要把酒杯抓破,被人欺骗的感觉是那么的心痛。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根本不是怀疑你,只是怀疑有人在你的画室里做了手脚。”罗红有些急了。
梁宾一把把我拉住:“干什么呢你?急啦?嘿嘿,这可不像你啊。告诉你,我可是你的上司,信不信我真的拘留你啊?”
“我谢谢你,你最好快点,晚了我可能就跑路了。”我把酒杯摔在地上,看着那些碎片,正如看到我破碎的心,一阵阵的痛向我袭来,我几乎站立不住,踉踉跄跄地要离开这个地方。
梁宾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他想着我绝不会生气,更不会跟他翻脸,可是他错了。
梁宾刷地站了起来:“你疯了!赶快坐下喝酒。”
我没说话,伸出手指指了指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喂!打坏东西不用赔钱啊?”
我转回身,从兜里掏出钱包,数出一张一张的钞票,甩在桌子上:“够吗?”
梁宾的眼睛红了,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够了!”
罗红不知该怎么办,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一把甩开,愤愤地走了。酒吧里的气氛真是压抑,我必须要出去透透气。
一个人走在路上,我的心像针扎般地疼痛,或许梁宾他们并没有错,只是调查一下而已,而我为什么这么失态?我害怕被人欺骗,我想起了谷雨,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女朋友,她欺骗了我。从那以后,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人耍我,我的心禁锢了,我以为我会把她忘掉,开始我新的生活,可是,那只是我“以为”。天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