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是麻烦你们了。”我尽量把语气调整得镇定,既来之,则安之。
夫妇俩无声地在前面领路,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不回头看一眼,我和罗红赶紧跟了上去。墙角处,一个男孩蹲在那里,手里提着根小木棒,在敲打着什么,头也不抬,稀少的黄头发松垮跨地搭在头顶。走到他跟前时,我随意看了一眼,不由得皱紧眉头,一股浓烈的恶心感觉顶到喉头,胃里几乎要涌出酸水来。
那孩子一下一下敲打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下面的东西,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一只老鼠躺在地上,蹄子僵硬,眼睛暴凸着,毛发散了一地,肠子流出来,在地上拧成一个结。男孩每打一下,那老鼠就一阵痉挛,黄色的液体溅出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男孩并没有放过它,用棍子挑起它的肠子,轻轻地摇着,一下,两下……
我的嗓子仿佛被一团棉花堵着,痒得难受,忍不住咳了一声。小男孩仰起头,冲着我笑了一下,我看到了他黄黄的牙齿,缺了两颗门牙,在惨白如纸的脸上格外醒目。在他的那张脸上,看不到小孩子的那种童真,他目光呆滞,定定地看着你,会让你浑身不自在。
我拉着罗红,慌忙走开,她很诧异,却也没多问,我们一块赶上谢小婷的父母,尽管他们动作稍显僵硬,却走得很快,根本没有停下来要等我们的意思。
穿过一条阴冷的小巷,我看到旁边几乎每家的门上都上了锁,锁上已是锈迹斑斑,看来是好久没人住了。有一家倒是门开着,却看不到一点生机,院子里长满了草,草已衰败,一只老鼠在草里钻进钻出,那只老鼠比我以前见过的都要大,肚子鼓鼓的,或许是受到我们的惊扰,它从草丛中探出头来,冷冷地盯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惧色,倒令我有一丝不安。我想起了男孩敲打的那只老鼠,不由得胃里翻腾,再也不愿多看,匆匆走过。
“家里条件不好,房子好长时间没修了,客人凑合着住吧。”谢小婷的父亲脸上带着歉意,皱纹拧在一起。谢小婷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内屋,从里面传出一阵低低的呜咽声,仿佛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我的心,把我的心扯得生疼。
我和罗红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把谢小婷的死讯通知他们。
“哦对了,忘了介绍,我叫谢大海,有个女儿叫谢小婷,你们知道的。她妈身体不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客人不要介意。”谢小婷的父亲谢大海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烟斗,点上,飘渺的烟气弥漫在整个屋子中,他的脸若隐若现。我知道,这是他们这里的土烟,味道虽然呛人,烟气也很大,却很有劲。在比较落后的山村,常可以看到老年人手里拿着支烟斗,里面塞些烟土,悠悠然却很享受。
他怎么知道我们是认识谢小婷,我不由得想起在村头的那一幕,好象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罗红清了清嗓子:“谢伯伯,我叫罗红,这是我的助手柳青阁。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警察,这次是为了谢小婷的案子来的。不瞒您说,她已经死了,据我们分析,她死于谋杀。我们这次来,就是要了解一下她的一些情况,希望能尽早破案,给你们一个交代。”对罗红的介绍,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她说我是她的助手,我也无可厚非,只是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烟气淡了一些,我偷偷瞟了他一眼,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震惊,脸上只是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旋及恢复平静,再也看不到一丝波动,仿佛听到的是别人家的事。
谢大海深深地吐了口浓烟:“哎,这个苦命的女娃子!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还要什么交代?”他眼睛望着屋顶,眼神迷茫而恍惚。
屋里传来女人的压抑的哭泣声,像是硬物划在玻璃上,那声音透出一股凉意,似是从地下穿出一般。
罗红看了我一眼,我叹了口气,说:“谢伯伯,我知道您很难过,我们心里也不好受,但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节哀顺便。”其实,从谢大海的脸上,我看不出过分的悲痛,但我想他是在刻意压制而已,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女儿。
“恩,客人,家里房间少,你们是不是挤一下?”
“没问题的,我们随便迁就一下就行了。”罗红向谢大海表示谢意,随后冲我瞪了一眼,那意思很明确:你给我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