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那里,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身下垫了厚厚的棉被,却仍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凉气,我紧了紧棉被,闻到一股棉絮腐烂的味道,这种腐烂的味道在这个时候却不能让人拒绝。被子像浸了水一般沉重,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缩在水里的青蛙。罗红躺在床上,已经进入了梦乡,她翻了个身,把头面向我这边,脸上浮现出甜甜的微笑,长发有些凌乱,让人忍不住要把它们理顺。
屋外,寒冷的风一直在吹,透过门的缝隙穿进来,空气里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还有泥土的气息。屋顶上露出几个小圆洞,我希望能透过它们看到星星,可惜不能。这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只有冷冷的风在吹。
“喵——”
猫叫的声音破空传来,在黑夜里如同尖利的哨声,又像是婴儿的啼哭,这声音突如其来,撩得人的心情颇不平静。我朝屋外看了看,仍是漆黑的一片,一棵杨树孤独地屹立在黑暗中,树枝光秃秃的,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窗户的玻璃破了个洞,用白纸糊了一下,一阵风吹过,白纸起了个边,呼呼地冲屋里冒冷风。罗红裹进了被子,酣睡着咂摸了下嘴,头向被窝里缩了缩。
我起身走到窗台边,用手摁了下白纸,却不能再粘上去。忽然,玻璃发出轻微的声响,似是有什么在外面抓挠着一般。我仔细听着,只停到风声,不由得心里暗笑自己太敏感,只不过是风在刮,哪有那么多诡异?
我的手心痒了一下,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痛,我慌忙把手缩了回来,感觉到手里滑腻,又闻到血腥味。我的手流血了,屋里一片模糊,根本找不到包扎的东西。突然,屋里晃了一下,接着猛地变亮,我的眼一时还无法适应突然的亮光,下意识地掩住了眼。
“怎么了?”罗红披着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
“你怎么不睡了,我吵醒你了吗?我只是随便看看,你接着睡吧。”
“你的手怎么了?啊,流血了哎!”罗红捂住了嘴巴,眼里全是关切。
“没什么,只是挂了一下,不用担心。”我的心里暖暖的,很少有人这么在意我了,被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罗红撅着嘴,找来纱布小心地包扎着我的伤口,秀发落在我的胳膊上,痒痒的,很舒服。包扎完之后,罗红埋下头,对着伤口轻轻地吹着气,一股清香飘进我的鼻孔,让我怦然心动。罗红抬起头,冲我俏皮地笑了一下,我的心跳更快了,脑子里一片模糊。梁宾曾经开玩笑地说过,轻微的眩晕,是幸福的感觉,而重重的晕厥,那说明你被揍得不轻。
“行了,你去睡吧。”我把她拉到床边,劝她躺下,为她掖紧被子,看着她带着笑意沉沉睡下,我再度走回到窗台边,刚才划破我手心的是什么?我清楚地感受到那么种尖锐,像一把钢针。
似乎被一根线牵着,我的手再次向把张白纸伸去,心里有些期待,更多的却是疑惑和紧张,我不知道手会不会再被划一下,我警惕地防范着。
白纸开了个口,冷风缓缓地灌进来,却能让人冷不丁地打个哆嗦。播撒光明的天使忙碌了一天,终于忍不住疲倦,沉沉地睡去了,黑暗的魔鬼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狞笑着注视着人间,它伸出大手,遮住了天际。黑夜里的冷风是魔鬼的气息,它撩拨着我的头发,如刀割一般。我犹豫了,我想后退,可我已经走到跟前了,我的手贴上了白纸,像是摸着一块冰。
我的头好痛,耳边又响起马师师平静中略带沧桑的话:“青阁,你一定受到过严重的刺激,眼前是深渊,你不想跳下去,可你管不住自己。时间能愈合你的伤口,却抹不去留下来的伤痕,你越是控制,那伤口便会越疼,血留得越多。你常常会胡思乱想,根据心理学的观点,你的精神已经濒临边缘,也就是说,你有轻微的精神失常,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我也不能。可这是现实,你逃避不了。等着我回来,我会为你找到新的疗法。”
马师师的脸渐渐模糊既而隐去了,我看到的只是我的手,它紧紧地贴着那张白纸。我必须控制我的情绪,可那种躁动总是会毫无预兆地前来,让我措手不及,就像现在。我长吁了一口气,把目光凝聚到我的手上,视线却跨越过去,谨慎地盯着手的前方。我在等待什么?
窗外晃了一下,是一道黑影,它悄无声息地出现,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只依稀辨别出好象是一张脸,两个尖尖的耳朵耸着,像两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