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传来隐隐的酸痛,像是堵了团棉花,我张了张嘴,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嘴里发出这样一种声音:“萨满!”
罗红惊了一下,猛地转过身,直直地盯着我,眼睛睁得很大。
我不自然地笑笑:“还记得那块巨石上的字吗?萨满,刚才喊的那声也是这个。看来咱们还真得往前走了,要不然这谜底就不会揭开。”
罗红笑笑,靠着我挨得紧了些:“这声音是从哪来的呢?我都快被搞蒙了!”
“呀——”女人哭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声百转千回,凄厉异常。
“萨满!”汉子们粗犷的声音跟着响起,将阴云荡去,猛感觉天地间一片和畅。我和罗红屏住呼吸,等待着鼓声的再次响起。
“咚——”这一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罗红掏出手枪,手有些哆嗦。和她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掏枪,乌黑的枪口直指前方,为她平添了几分英姿飒爽。
我拉着罗红跑起来,却始终无法寻到鼓声,它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鼓声急促地响起,像是万马奔腾,如雨点般密集,铺天盖地地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我的脑子像拧紧了的发条,忽地松开,它在高速地转动。我像是一个转动的陀螺,站立不稳,脚下如踩着片云朵般虚空。我感觉自己在下坠,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罗红扶住了我,她也在晃动着,我们彼此搀扶,像两个年迈的老人,想要站稳都很艰难。山上的石子滚落,像是脱缰的野马,呼啸着向我们俯冲而来。幸亏谷底有几块大石块围成了一个圈,将我和罗红包围其中,我突然觉得,那些石头是人为精心布置的,像是一个太极之类的图形,却又有根本的区别,我和罗红正处于圆的中心,滚落的石子受到石块的阻碍,冲势减缓了些,在我脚边停下。我正暗自庆幸,却猛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山上的石子仍在不断地滚落,照这样下去,我和罗红迟早会被石子覆没,或许那些石子会摆成一个坟墓的模样吧,这个形容确实让人难以乐观,我又把它想成是过年时蒸的大馒头,而我和罗红就只能是那大馒头里夹着的两颗红枣。
鼓声接连不断,似乎永远不会有停止的趋势,我感到眩晕,意识逐渐模糊,甚至觉得魂魄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点点地脱离我的躯壳。那鼓声让人迷失,又像是敲门的声音,它执著地敲着,那扇门上写着“地狱”。
“嘭”地一声巨响,我的耳朵嗡嗡鸣叫,眼前又清晰起来,在最后的一丝眩晕中,我看到地狱开了一扇门,随着这一声巨响,那扇门合上了,关门的声音轻微得如一声轻轻的叹息。鼓声消失,再也没有响起过,我似乎能感受到鼓面破裂的声音。
我的头顶涌过一股热浪,夹带着尖利的呼啸,头发都被吹得立了起来。罗红站在我面前,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嘴唇不停地哆嗦着。我知道,她是想冲天鸣枪,但她站不稳,子弹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而过。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枪也掉在了地上,我想要宽慰她,想要告诉她我没事,但我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冲着她笑了。
罗红哭了,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哭得一塌糊涂,直到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开始咳嗽起来。
我捡起那把枪,枪口还有残留的热度,递给罗红:“其实,我应该谢谢你。”
罗红怔怔地接过枪,突然抱住了我,紧紧地抱着,仿佛我会随时消失一样。我感受着她在颤抖,眼泪落在我的肩头,这一刻,我听到心底的轻轻呼唤,希望时间停止,希望世界定格,我和罗红就这样相拥着,哪怕醒来就是满头白发。
然而,我不得不把罗红松开,她抱得很紧,我几乎喘不上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的手里还握着那把枪,枪口抵在我的腰间。我不得不沮丧地联想,那枪口像是一张大嘴,冲我狞笑着,它没牙,却吃人。
我和罗红冲上一个山坡,这里山势较为平缓,一阵猛跑之后,我们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却谁也没闲着,向不同的方向看去。山路盘杂交错,时而分割,时而纠缠在一起,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只是一个侧面,胸前系着一根细绳,他就被那根绳子拉着走,又不像是抬腿走,仿佛是被那根绳子拖着在地上平滑一般。他穿了件大概是光板棉袄之类的外套,破败的棉絮耷在外面,不时地随风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