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么巧啊,在这里遇上。”一个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我定眼一看,是路辰,他还是以前的那个老样子。
“哦,路辰啊,这么早啊。”
“早什么啊,该上班了,我得赶快去,停尸房里还有几具尸体等着我呢。”
罗红皱皱眉毛:“行行行,你赶紧去吧,大清早的讲鬼话!”
路辰做了个鬼脸,不以为意,对我说:“青阁,所有尸体的修复工作我都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等你修复第二具尸体的头颅,你抓紧吧。还有,梁队给你找了间工作室,就在我旁边,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多交流了,哈哈,我先走,你们慢慢走,海城虽然污染严重了点,但还是能看的。”
我谢过他的好意,带着罗红到海城广场,一路上,罗红不住地抱怨:“我真替你担心,跟路辰在一块工作真是一种严峻的考验!”
我笑了,其实路辰这人还是不错的,他对自己的工作执着,总是全身心地投入,这点令人很敬佩,尤其是这种每天与尸体打交道的工作。我倒还好,因为我之前在研究所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罗红却不能接受,这一点我能理解。
画室打扫得很干净,尽管我很长时间没来过,这里却没有缺少主人的感觉,我知道王云花了很多心思,她似乎很喜欢这里。进了我的工作间,有种涣然一新的感慨,之前屋里乱糟糟的,工具及骷髅随处边防,可现在这里却有了全新的面貌,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打扫得一尘不染。桌子上摆了盆紫色的蝴蝶兰,花儿全部盛开,仿佛一群列队而出的蝴蝶正在轻轻飞翔,那种飘逸的闲情,令人产生一种如诗如画、似梦似幻的感觉,叶片如汤匙般肥厚,白色粗大的气根则露在叶片周围,有的攀附在花盆的外壁,极富天然野趣。我虽然对养花不很在行,却知道这种花是很贵的,王云还只是个学生,买这样的一盆花估计要花掉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我戴上手套,从一个密封的盛满化学试剂的小池子捞出一个头颅,仔细观察了一下,幸亏保护措施做得好,头颅并没有感染细菌,只是浸的时间太长,骨骼呈现出暗黑色,但这不影响头颅的修复工作,只要不变形就行了。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刺鼻的福尔马林的气味,以前经常接触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次隔了很长时间再闻到,竟有种恶心的感觉,我知道这是轻微的中毒症状,但还是强迫自己适应。罗红离池子较远,这样的反应不是很强烈,但还是捏紧了鼻子。
我找出一个塑料袋子,小心地把头颅装在里面,再套上黑色的塑料袋,装在里面鼓囊囊的。
走出画室,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我提着塑料袋,身边路过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味道还是很刺鼻,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好多了。罗红本来跟我保持着距离,不知不觉地跟了上来。
我跟罗红解释说:“其实这也没什么,你看我提着这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从菜市场买的菜呢。”
“咿呀,真恶心!”罗红又不自觉地捏着红红的小鼻子,“哎,那天在酒吧碰到的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来着?”
我想了很久,总算想起她在说什么,回道:“她叫王云,是个大学生,以前在我这画室打工,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哼!就是现在也在你这里吧。我看得出,你的画室整理得不错嘛,只有女人才会这么有心,那么就只有她了。真不知道她是对你给的这份工作感兴趣呢还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
我看了看罗红,她的脸很端庄,因为不高兴,嘴微微地嘟着。“你不要多想,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我解释说。
罗红不再纠缠,挽起我的胳膊:“喏,现在在你身边的是个老姑娘,有兴趣吗?”我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罗红摆了摆手,说:“跟你逗着玩呢,走吧,你该去工作了。”
停尸房就在眼前,好久没来,我却丝毫没有故地重游的欣喜。罗红松开我的胳膊:“去工作吧,等我下班了一起吃饭。”
我刚进去,门卫把我叫着:“柳先生是吧?梁队给你安排了工作室,给你钥匙。”我谢过他,向停尸房里走去。这停尸房的年代看起来相当久远了,墙壁上有几条细细的裂缝,像是被刀划过一般。如果硬是把这停尸房也比作一个老人的话,那条条裂缝无疑是老人脸上的皱纹。墙上刷了一层又一层的白漆,白漆剥落的地方斑斑点点,像是爬了一堆一堆的苍蝇。
据我所知,大部分地方的停尸房都位于公安局内部,是一个内部机构,海城市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停尸房与公安局不在同一个地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地方太紧张了,公安局的经费不足,就一直在这凑合着。幸好有机会与停尸房打交道的人比较少,至今还没听说过有因为停尸房太破旧或布置不合理而上访的事。
我打开门进去,房间里乌烟瘴气的,烟雾弥漫,依稀可以看到窗子边蹲着个人,正一把一把地烧黄纸,我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他一点点地向我靠近,我连连后退,一下撞在门上。“啪”,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