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是谁。
此话如炸弹般丢进我们家族,然后,炸开了。
虽说我们是有个家族吧,可撑死不过十一个人。可就算是个小小懒家族吧,在族长木懒、副族长花懒的带领下,我们仍然能够横行校园。
其实,所谓的横行校园,不过是在通往校外的十字路口上,见车拦车。
拦车的原因很简单,懒家族什么不缺?懒人呗。若是自己踩单车,看着都嫌累,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搭人便车。
那么,就该说说我们学院的地形了。
自国际学院出发,踏过曲折小径、踩过油油麦田、穿过密密树林,方能见到学校宏伟正门一个。所幸的是,麦田和树林经过十几届的学子踏过后,硬生生冒出了一条小径。
这一天,我,懒家族副族长,花懒,驻足在十字路口,寻觅神一样的单车。
嘿嘿,目标出现。
远处,乍看像团奶油似的人儿踩着单车迎面而来。我讪笑着,奔过去拦车。
奶油只好停下车来,让我看到他的羸弱,他的好看肤色,他的白色运动衣。奶油纯良地看着我,傻不啦叽地说,同学,你好。
于是我眯起近视了四百度的眼,仔细打量他,心想原来是一团生病了的奶油。彩色的阳光下他满头白色的发丝灼伤了我的眼。
我伤感的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奶油同学,看在你如此弱的份上,让我载你吧。
看了一眼发愣的他,我一把抢过单车,又说,奶油同学,再不上车我就扔下你,和单车远走高飞了啊!
他想了想,终于跳上了车,正当我骑得飞快的时候,后边的奶油伸手戳戳我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说,那个……
干嘛,我说。
那个,我是刚从外面回来,不是要出去,奶油怨妇般说。
最后,我流着血泪、踩着单车、载着一个男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来回奔了两次,这是懒家族史上从来没有过的。
第二天大清早,我被亲爱的族长喊到走廊尽头。她瞪着大大的水眸,气呼呼地说,你,花懒,给我好好说说昨天是怎么回事?!
我暗地里一掐大腿,眼眶就红了,我说,木懒大人啊,昨天奶油同学从车上摔了下来,好死不死的摔在了我眼前,你看吧,我又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只好载着他了。
木懒狐疑着看进我的眼,我赶紧又掐了一把大腿,泪花便在眼眶里打转。她只好叹了口气,说,算了,事出有因就不按族规处罚你了。
我与木懒自幼儿园就玩在一块儿了,她是舍不得罚我的。
就这样,族里开始流淌着一句话,奶油是谁。
奶油是谁?我也不知道。
放学的时候,我拖拖拉拉地收拾完东西才迈出教室,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花绥。花绥。花绥。
背后有人喊了我三声,我回过神来,向后转身。
是宫懒呀。他跑过来,敲我脑袋,说,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宫懒是我们族里唯一一个男人。据说,他一天除了上两次厕所其他时间不是待在座儿上就是待在他那台小电脑前。所以,破格录了他。
但我知道,真相是,木懒暗恋他。
拿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宫本多牛逼啊,一日三餐有女人争着献便当!
没错,在进族前,宫懒名叫宫本,就像花懒之前叫做花绥一样。
见我半天没理他,宫懒又敲了我脑袋。
我哭丧着脸,摸着脑袋说,早晚有一天我的脑袋会成乳酪表面的。
于是他就笑了,嘴张得老大,他说,副族长大人,我还以为你已经达到懒得不愿说话的境界了。
啊,呸!去你的,骂完我把背包朝他身上砸去。
他却稳稳的接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冲我远走的背影,喊,花绥,你给我死回来!!
我奸笑着扭头,回喊,谁让你这么没眼力见儿?!背包拿回我宿舍就得。麻!烦!你!了!
事实证明,宫懒绝对是个小人!小小人!!
我看着白色背包上被他画的丑陋大猪头,欲哭无泪。
可偏偏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傻子,包括木懒,她抱着我的猪头包,坚持不懈地说,好花懒,把它卖给我吧。
卖就卖吧,反正我不吃亏,我拿着木懒给我的崭新纸币立马奔到十字路口拦车去了。
路边的小野草被风吹得甩来甩去,奶油踩着他的小单车摆来摆去地就又出现了。
妈妈呀,我一看是他,魂都差点儿吓没了,打死都不拦他的车。
我以为茫茫车海中,奶油是看不见我的,怎料他竟然笃定地停在了我的面前,使我瞬间石化了。
他说,我知道你同情心泛滥,但是……但是,我……我还是载得动你的。
同情心泛滥?好吧,我承认。
不知为什么,我被眼前这个高高的奶油打动了,或许是他很像我那个死去的弟弟。
我拍拍他的肩,咧嘴笑笑,装作没心没肺,我说,既然你如此诚意,我也就勉为其难坐下了。
一路上,他都很吃力,车身甚至摇摇晃晃,一如他略微颤抖的身子。
我别过头,不忍看,我知道我要是阻止他便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在他的胸口凿了个口子。所以,我忍着。
我忍着。
果然,我还是同情心泛滥了。
就在这时候,宫懒半路杀了出来,他一把把我从车上拽下来,大吼,你是瞎子么?!没看到我弟他病了么?!你给我滚。
滚就滚吧。
可是我的泪水,滚着滚着,就满脸了。
我是真的不想理他了,就算宫本他说每天帮我拎包。
他说,对不起,花绥,是我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