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肯定是死了,老板的骨灰也肯定是真的。不过,儿女们说国外有事务缠身不回来可以理解的话,老板娘匆匆飞出国去、着实让人费解――
没有任何“遗嘱”,一切、都依照一年前的“安排”执行――
老板决定把他本人名下的股份一分为三,兰力和老板的儿女各得其一,而且老板在委托书中表示,如果指定的“继承人”如果不接受、相关部分,将平均分配给其他股东和鸿远公司的“元老级职工”。兰力刚刚想到老板的儿女可能“放弃继承权”的时候,老板儿女委托的律师就送来了相关的法律文件……
乱了,乱了,兰力的心象鸿远公司一样,乱了。
保管员做为副总“架空”自己、鸿远的一切都操之在彼的时候,兰力是那么“期待”保管员的“离开”,而在失去保管员之后、兰力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需要”保管员的存在;没有奢望过与老板的儿女“平分”鸿远公司,确实无数次想过老板“早些死”,现在、老板死了,兰力才知道、自己多么需要“老板活着”。
借钱的员工一个接一个,理由千奇百怪、态度却一个样儿:“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财务和生产部的主管们,疲于应付、却一直都敲不开兰力办公室的门。
兰力坐在保管员的那把普通椅子上,觉得踏实和舒服。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鸿远公司、什么今天明天,一切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眼前那翻开的一页,那一页上、保管员潦草的四个字:“路”在何方?
双引号里的路,写得最为有力、钢笔的笔尖划破了上好的台历纸……
无法知道写下这四个字的人,是什么心情、想要表达的又是什么,因为这个人已经与鸿远公司、与兰力“再无交涉”。这个人为什么要写这四个字,写这四个字要“预言”什么、还是“宣告”什么,也许会成为一个谜、一个没有谜底的谜。学生时代,酷爱过对联和谜语的兰力,似乎第一次接触“真正”的谜语。
天黑了,兰力被开门声惊醒――
办公室主任害怕兰力关在屋子里发生什么,所以找来几个主要人物商量又商量,还是在下班一大后,找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静寂好象无人的办公室的门。
想说“我没什么”的兰力,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腿软得做站起来的尝试的能力都不复存在,头发被冷汗湿透、身体却在瑟瑟地发抖……
同样高烧的还有连红。
本来欣赏夕阳的时候,还很舒服的身体,突然陪着夜幕降临,“遭遇”高烧――
“挺一挺就好了,尽可能不吃药、吃药对孩子不好。”
连红开始准备喝点水,“挺过去”。但越来越难受的现实,连红不得不吃了药,可是吃过药以后,整个身体却越来越沉重……
如果芬儿不是出差在外的话,连红会选择“打电话”。
知道芬儿出门在外,虽然保管员的电话被连红排在通讯录的第一位,是不是拨通这个号码,确实不能不让连红犹豫再三。
保管员在哈尔滨吗?保管员的身体好了没有?保管员一直随身带着的“小灵通”是不是现在还带着?是不是应该“打扰”保管员……
等到连红知道不打电话不行的时候,她伸向手机的手、已经软得拿不起那个小小的机器。眼睛喝醉了一样散乱起来,手机在眼前、不是一个是三个或五个……
几次努力失败以后,连红决定放弃、听天由命吧。
就在心灰意冷的那一刻,小生命在肚子里有力地动了一动。连红突然想起保管员在包装车间说得最多的那句话:“没有生命可以随意牺牲――”
母爱或是母亲的责任,或是对于明天的向往、对于生命的留恋,连红艰难地抬起头、再一次顽强地把手伸向手机,虽然再一次滑落,但手机落在了眼前。
平时并不松软的床,软得让连红不断地“陷落”。挣扎了一次又一次,连红终于把手指按在手机上,歇一歇、积攒起力量,连红拨通了电话。当手机传来保管员小灵通的彩铃的时候,连红仿佛在最黑的夜里、发现了那轮明月……
一、二、三……连红急切地数着,她知道、保管员会在那首老歌的那一个部分,准确地接起电话。盼着那个部分的出现,又害怕那个部分出现后继续,因为那将意味着保管员不在“小灵通”的附近,意味着连红的努力可能徒然――
“小连,小连――”
保管员低而清晰的声音,在期待中随着彩铃的那个部分响起。
“我、我好象不行了……”
连红无力把手机送到耳边,好在手机的距离足以让她听到保管员的声音,也足以把她的声音传递出去――
“不要慌。”保管员听出连红的声音微弱,知道情况紧急:“不要慌,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不会有事的、我就会赶过来……”
“我在道里……”
连红想笑,笑自己的惊慌失措。保管员镇定的声音,让她开始冷静起来,集中所有的精神与注意,一字一字地把自己的住置说清楚。
“不要挂断电话――我就赶过来。连红,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连红的话,开始连贯起来――
那一端,保管员不停地与什么人在说着什么,好象有“救护车”、有“妇科医生”,还有其他什么,连红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如果不是保管员急切的声音、如果不是保管员不时招呼自己,连红只想深深地睡去……
楼道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人。
“连红,坚持住、把门打开。”保管员在说――
是滚下床还是挪下床,连红记不清了。
是爬到防盗门前还是走到防盗门前,连红也记不清了……
连红拼尽最后的力气,打开了防盗门的锁、防盗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到保管员从楼下匆忙地跑上楼梯,背后紧跟着一个好象认识的女人,后面还有抬着担架之类东西的人。连红知道“没事了”,记忆也从此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