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消魂梅花三弄
李尔笙诧异地看着落红,随着她的歌声慢慢调整着箫音,她对着他微笑,似是别样风情,缓缓才又继续唱道:
梅花一弄断人肠
梅花二弄费思量
梅花三弄风波起
云烟深处水茫茫
水茫茫啊,真是贴切,眼下的她们,如同水上的浮萍,看不清前方的路,看不清将来的事,看不清面对的人,什么都是茫茫,什么都是水汽迷蒙,茫然的竟然让她有些害怕。
落红看着李尔笙,却似乎在透着他看另一个人,她有些了解自己对李尔笙的信任,因为在一定程度上,这觞朝的三皇子有些像记忆深处的某人。当然不是指样子的相仿,只是那种感觉,那种给她的感觉,她不知道记忆中的人是谁,只是隐隐觉着存在,他们同样有着温柔的态度,沉静的心性,并且同样的淡漠疏离。不过他们又是不同的,而且很是不同。似乎李尔笙更加温柔,而记忆中的人却更是冷酷无情,但记忆中的人是谁,心下却是全无答案。
落红抬眼看了看李尔笙,远远地联想到了肖墨,她身边的男子总是如此,同样的杰出,却迥异的存在。
相较于尔笙,肖墨富有极强的攻击性。肖墨总是明白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对于不要的,他从不留恋,快刀斩乱麻是他一贯的作风,哪怕他的刀可能直接刺进了别人的心脏,他都不会有所犹豫。而对于他要的,他却又是会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去获得。他也温柔,却只是一张面具。嗯,怎么说来着,越形容,越像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尔笙不同,尔笙太重情,哪怕是他不要的东西,他都不会用决绝的手段去丢弃。他温柔,从骨子里。他是一个好人,彻头彻尾,爱父母,爱兄弟姐妹,爱臣子,爱百姓,赏罚分明。
肖墨不是坏人,因为他是律师,但他是好人吗?有句话怎么说的?和律师谈良心就如同和婊子谈爱情一样。虽然她从不认为婊子就没有爱情。但至少说明了一点,肖墨绝对不是好人,他是一种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群,将律法玩弄于鼓掌。在他的眼中,万事几乎没有对与错,世界永远不会是黑与白。
想想,如果这场命运的游戏是肖墨来玩的话,应该会十分的出色吧,不像她,才行一步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瞻前顾后,不得前行的地步。瞧瞧,她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出觞帝的这等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可那又如何,哪怕是和她的意料相反,游戏也还在继续,不是吗?不过话说回头,有一点却是被证明了的,那就是她,无论是叶回声或者是纳兰落红,对于耍心眼玩心计,还是有点心得的,只不过棋手落子的时机,有时差点火候。
落红惨淡地对自己笑笑,她不如肖墨,她的惫懒总令她在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时直觉的漠视,或者干脆的逃避开去,可如今呢?她必须坚强的不是吗?如果不想这么白白的又欠下人债,如果不想整个纳兰家和她陪葬,她似乎不得不坚强?被迫坚强!
一个人的生死,却同时背负着数百条的人命,果然是沉重,沉重的令她连一点自杀的念头都没有。
落红深深呼一口气,一切皆是定数,命中若是注定,那便顺命。改命?就当是自己无聊时的消遣吧。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奈何桥边孟婆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收了收心思,笑看着李尔笙,心下渐渐有些霍然开朗,不等他发话,一曲金戈铁马的《十面埋伏》已然奏响。
曲方开始便是紧张的战争场面,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环环相扣,继而埋伏、小战、大战弹得酣畅淋漓,却音止于此,嘎然而止。
淡淡念叨着:“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转头看着李尔笙,娇笑着,似是讨赏一般说道:“先生以为如何?”
“曲未全,词未全!”李尔笙皱眉看着她。
“此曲至此足以,至于词?这是诗,点到既止。”
“我开始相信,你是有慧根的!并不若皇祖母说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落红笑看着他,不信李尔笙能被她近几年的障眼法所互弄了。
李尔笙却演的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一般,行作恍然大悟,叹道:“如今你的诗曲,呵呵,我可不敢让你再叫我先生了。”
落红不答,端看他自演自说。
他也不在意,只走到一旁,看到桌上散乱的棋谱,才说道:“红先生,学生想要考验考验先生的棋力。”
落红笑看着他,说起来李尔笙的棋还是她教的,虽然教得是半调子,不过时间一晃五年,谁也说不好了。
“你这是为了显摆一下你送我的云子是如何名贵吧。”落红轻轻一笑,话语中说不出的揶揄。
“你能说我送你的云子是劣等货?”李尔笙挑眉望着落红,见她心情大好,也觉得愉快了几分。
落红呵呵一笑,答道:“三皇子不常送人东西,但要送一定是极品!”
他也不理她的调侃,径自打开棋盒就要拿黑子。
落红笑着抢过黑棋,说道:“今次我们谁也不是先生,谁也不是学生,我年岁比你小,你该让着我,所以这黑棋,我要了。”
李尔笙看着她,似是看不懂她一般,却又是耸耸肩,没和我她,拿了白子,示意她下。
落红笑看着他,执手一子,下在了天元上。这一手她可是从来都未曾下过,今日下这棋一来自己也是好奇会下到如何境地,二来也算是戏弄戏弄李尔笙,再来,也是想知道,坐在她对面的白子,程度几何。
其实她心里有些知道,要说藏慧,这觞朝三皇子才是行家,都成精的,要不他怎么可能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偏安一角?要知道圣上宠爱三子,这可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太子殿下愣是没有对他有所成见,可见他有多厉害。
要说棋力,她自己多少斤两她自己清楚,不过是骗术了得,可这李尔笙也算是个高竿的“骗子”,她没有十全的把握骗过他,可她又想赢,那么初手天元,也许是一步不错的奇兵。
说来初手天元的妙用,一来可以让他因为奇怪而产生压力,竟而失了原本该有的棋力。二来天元所为棋盘的中心,使得四方的征子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一不小心也可以让他上个当,那么她赢的机会便又能多个几成了。若硬要套在什么事情上,那么她自己对帝王所做的一切,也如同这盘天元之棋,所期待的便是帝王的自乱阵脚。
李尔笙叹气,执白子沉着应对,一时间黑白两色棋子,在香楠木的棋盘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天色渐渐暗下,落红看着终盘的棋局,黑白两子相互交缠,双方棋子断断续续,根本无法连接起来,整个不是“混乱”可以言明。心下微微叹息。
“红儿自小就数目的功夫了得,看得出这棋局到底谁是输赢吗?”李尔笙喝着茶水,淡淡地问道。
落红苦涩的一笑,才说道:“尔笙,我明了你的意思了!”这一局,下得虽是凌乱,却是不折不扣的指导棋,自始至终,都是李尔笙牵着她走的路,她如何不明白他的用意,是她太急进了。而他,便是要告诉啊,应对眼前的局势,她太急进了。
落红站起身,看着屋檐下的雨滴,才又说道:“尔笙,要变天了,你又当如何回去?”是呀,要变天了,该是她,和这觞朝的帝王最后的战役展开的时候了,而他是她的知己,她早从棋盘上把自己将要走的路说得清清楚楚,丝毫未得隐瞒。可觞帝也是他的父亲,若他弃她,那么她顷刻便会死无葬身之所,说不定废太子也会因此和她陪葬,改命简直是痴人做梦。可无端的,她就是将自己的家底都告诉了他,也许她是在赌,赌一个可以支持她的人,而如今……她信任的,也只有李尔笙了啊!
“我只要你活,大哥活,百姓活,父王年迈时可以去的安详、放心,足以。”李尔笙拿着箫,走入雨中,背对着她,缓缓地说道,“而我,信你,可以让所有人,都活!”
落红淡淡一笑,许诺道:“我可以让所有人活,可这泱泱国土,却未必再是你李家的王朝。”
李尔笙转身笑看着她,言道:“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