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吗？
粗壮有力的臂膀，宽厚结实的背脊，细小扎人的胡茬……
没记错的话，孩童时代，也曾幻想过这些东西呀。不过幻想和现实毕竟不同。
虽然艰难，但那段脆弱的岁月还是被我熬了过去，直到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庇荫，直到我可以独自一人也活得很好……
呵，可是，父亲啊，却在我已经根本不需要的时候挤入我的生活……
这不是成心来添乱的吗？
很久没有心乱如麻的感觉，虽然很想自称已经心如铁石，不过真的遇到意料外的风浪，我的神经还是禁不起考验呐。
杨子寒一番话说完，便任由我独自离开，如今我神思不属，完全不是能正常思考的状态，最需要的是冷静的时间。
杨子寒在我离去时，送了我一张王剑冰的相片，二十五年前的他，大概也比我现在大不了多少吧。一头杂乱的黑发，瘦削的脸颊，胡茬零乱，细长的眼睛似闭非闭，眼神却锐的惊人。
搜遍我十几年人生的全部记忆，竟然也找不到一人，眼神比他更加锐利。风吟也好，托兰也好，隆泽尔德也好，甚至是卡塔洛斯……如果说，当他们认真起来时，眼神宛如刀枪。王剑冰的眼睛却能真得伤人。
（似乎是个了不起的人呢，不愧是，我的老爸。）
突然多出个爹，感情上虽然复杂，但也并不讨厌，毕竟是生活在二十五年前的人了，如今是否还健在还是个未知数。对我如今的生活影响不大。何况拥有那种眼神的人，也够资格当我老爸，不至于丢了我的人。
不过，我也并不打算去找他，无论是什么原因，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在不知什么角落里躲躲藏藏，直到今天……我不讨厌他，但也不会喜欢。既然当初他选择父子分离，那么干脆就这么成为一对陌生人也不错。
（父亲什么的，不需要。）
作了决定，头脑也立刻清醒了许多，我立刻从床上弹射而起，回到了杨子寒那间长得像公厕的办公室。
见我进来，杨子寒微显诧异：“王先生的恢复速度真是快啊。”
我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不过是个爹，能耗我多久时间？”
杨子寒被我泯灭孝道的发言震得一楞，随即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继续正题吧。”
“……”
“……”
“你不是说要继续正题吗？”
“我能说得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该你了。”杨子寒非常不负责任的指着我，“全知全能之子啊，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想必已经心里有数了吧？”
全知全能？真正全知全能的人是写下如此预言的王剑冰吧？而且比起我这个连老爸都是刚刚才知道的人，获悉秘密十多年的大导师，才是真正的心中有数吧？
“说的是，我的确有过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就请王先生指点一二了。”
“首先，来破解一下剑冰先生的预言吧。他说，寒山林苑将遭受必死的大劫，那么就来想想看，究竟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抹杀敝苑？”
“我能想到的有两个，第一个是宇宙热寂。”
“那可实在久远了一点。第二个呢？”
“神殿。”
杨子寒微微一笑：“英雄所见略同。既然如此，我的猜想就可以确认了……虽然寒山林苑只是一伙儿普通人类的组织，但是想要让他灭亡，并不那么容易。”
“寒山林苑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几百年时间，一草一木莫不在掌握中，想要灭绝寒山林苑，就要面对一颗名为寒山星的堡垒。而这世上，能够媲美星球的力量，并不多见。即便是变种人也不行。”
对此我难置可否，普通变种人当然不行，但是概念类变种人呢？号称可以否决世间一切存在的文茵呢？
（……文茵，大概也是不行的吧？）
杨子寒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微笑道：“诚然这世上，的确有些不能用常理忖度的怪物。但是，纵观人类历史几百年，就算以曾出现过的最强的变种人为假想敌，寒山林苑也有自保的实力。”
“……嗯，这种假设方法倒也不错。”
既然人家这么有信心，我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寒山林苑也有破绽。”杨子寒指了指头顶上，“星球的力量，也不是无敌的。人类历史上，毁于战火的星球不下三十颗，如今人类的科技，实在让人害怕。”
（哦，原来寒山林苑的人早已察觉到了这个破绽了吗？）
初来乍到时，还在为寒山林苑对太空防御力量的薄弱而摇头，想不到人家早就想到这一点，只是，为什么明明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却不去解决？
杨子寒摇摇头，苦笑道：“因为这里毕竟是华夏的领土。”
我立刻恍然。
寒山林苑的地位再怎么尊贵，也是华夏国内的组织，伟大的政府可以容忍你不纳税，容忍你听宣不听调，俨然国中之国，但总不至于宽大到，容忍你连“国防事业”也发展起来。真的在国境内搞出独立之实。
“虽然号称三大圣地，但是寒山林苑和沙海，不死城可没法比呀，人家是真正的国中之国，政府也拿他们没办法，我们这边却只能维持个微妙的平衡，偶尔遇到雄心壮志，大权独揽的领导人，还要经历一次政治风波，处境艰难得很啊。”
“和我诉苦也没用……不过你们的处境也不会艰难很久了，不是吗？”
破灭的东西，自然谈不上处境艰难不艰难，现在大导师还要为政治问题伤脑筋，等到寒山林苑被神殿毁掉，一切问题就都一扫而空了。
“虽然命中注定一劫，但是引颈就戮可不是寒山林苑的作风，就算要死，至少也要拉上足够多的垫背吧？”
“所以呢？”
杨子寒双手用力一握，目光炯炯：“就当所谓命运只是虚妄，做逆天改运的一搏！”
（说到底，实际上还是心存侥幸吧？）
“要怎么做？”
“第一步当然是将寒山林苑目前最大的缺陷弥补上，反正此战过后，寒山林苑不复存在，华夏政府再怎么有意见，也没处提了。”
“也就是说，无所顾忌了？”
“不错，如果不是手上没有，我甚至做好了动用核弹玉石俱焚的打算。”
“想要核弹？我可以试着帮你搞一枚来。”
如果动用我昔年积累下的人脉，通过黑市买到核弹也不为难。
杨子寒摇摇头：“没用的，如果只是购买问题的话，我这十年来也不至于一颗都弄不到。华夏政府对寒山林苑的监控很严密，想要瞒天过海偷买军火，不是一般的难。普通的枪炮倒也罢了，如果运作得当，一些大型军械也能买到，但是到了核弹那个级别，就根本没有可能了。”
“那么，你手上有什么？”
“东西不多，但也不少。空雷十万枚，对太空导弹五千枚，航炮五百门，防御卫星三百枚，要塞炮两门。如何？”
“遇到一支华夏星区级舰队，转眼间就成灰了。”
“华夏一共也才五支星区级舰队吧！？你以为我奋斗个十年，就能把一个民间组织发展到足以抗衡华夏五分之一军力吗？”
“好像的确有点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