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上下的长发女子排众而出,恭敬地对箭缘说了几句话,大意便是感谢他帮助她们族化解了这场战争。箭缘略谦逊两句后便向她问出心中疑惑。对方的理解力显然比他低了很多,箭缘并不能和她做很好的交流。箭缘索性在她的盛情邀请下留了下来,决定先在此地住几天再说。
他被安排在一个小山洞里,洞里唯一的摆设是一张“床”--如果一堆干草上铺张兽皮便可以叫做床的话。晚上睡觉,小冰便蜷在箭缘身旁。最初几日,箭缘很少说话,反正说了别人也听不懂,他只是四处闲逛,碰到妇女、孩子们采摘野果就上去帮一把手;赶上猎手们打猎归来,也会帮着拎些东西,只是那些猎物他大都叫不上来名字。食物被拿到大家合居的大山洞,由先前那位白衣女子--族长白萍,统一分发,由于人少而食物来源广,人人都能得到足够的食物。
箭缘初见送来的水果和生肉时还以为那肉是专门给小冰吃的,对送饭的小伙子赞不绝口。可当他啃着一个黄橙橙的苹果来到大洞看到所有人正津津有味地嚼着生肉时,他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之后的两个晚上,箭缘都梦到他被人肢解然后当饭吃,更可恨的是小冰也吃了。
箭缘十分清楚长期只吃水果会有什么下场。便学起了燧人氏,意图钻木取火烤肉吃。几经失败,箭缘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木头,当木头上冒起丝丝青烟时,箭缘兴奋得连手上被磨破处的疼痛也忘了。他举着燃烧的火把走出山洞时,洞外已站满了被火光吸引来的人。大家看到火把的反应各不相同。孩子们是兴奋,男人们是不解,女人们则是敬畏。箭缘迫不及待地架起火堆,现场演示烤全羊。不多时,火堆上的全羊已有油脂滴下,肉香四溢。
烤熟后,箭缘把白萍叫到面前,撕下一片外焦里嫩的羊肉给她吃。羊肉入口,女族长双眼不知比平时亮了多少倍,看箭缘的目光中崇拜的成分几乎翻倍。不一会,整只羊就被大伙分食干净。没吃到的赶紧取来自己的生肉,学箭缘的样子烤了起来。
是夜,大洞外升起数堆篝火,大伙围着火堆载歌载舞,欢笑达旦。
箭缘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极快,住了半个月,他已将雪野上使用的语言基本掌握,并得到了他能得到的所有信息。
所谓雪野,是指一片三面环山,一年中有半年飘雪的原野,虽仅方圆百里,但物产丰富,有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野兽。北山有瀑布一道,其下积水成潭,溢出之水顺地势南流,日夜冲刷,遂成一贯穿雪野的小河。小河尽处,正是当日黑衣阵营中人聚居之地,名曰风痕。十余年前,当地有神人自天而降,自此风痕之民声势日壮,不时骚扰雪野。箭缘听到这一消息时便暗下决心,定要去看看这位天降之神是何方神圣。
转眼已过一月,箭缘已将雪野探了个遍。三面所围之山极为陡峭,飞猿难渡,想要翻山而出是绝无可能。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风痕中。
这天清晨,箭缘像往常一样伸了个懒腰走出山洞,小冰则紧紧跟在他身后。跟白萍说过自己要出去走走之后,箭缘径直朝南走去。一路听着水声,赏着如画风景,倒也十分惬意。只是得时不时停下来唤回小冰,因为它见着地上有小鸟蹦蹦跳跳就会停下来伺机捕捉,可惜天不遂猫愿,小冰一次也没成功。也有一次没等箭缘唤它它就追上来的:它听到一棵树后有小鸟蹦跳的声音,待它猫着腰(这个词用得多么精准啊)来到近处,突然从树后蹿出一只大尾巴松鼠,惊吓之下它比那松鼠逃得都快。
赶到风痕正是日落时分,西边天空红霞满天,日光透云而来,为山野、小河涂上一层淡淡的温柔的橙色。
但凡风痕有人见到这一人一猫,无不惊慌而逃。箭缘既庆幸又无奈:庆幸的是他所料不差,风痕没有人敢伤害他;无奈的是没人敢和他说话,他便无从打听到那位可能和他境遇相同的冒牌天神的情况。正当箭缘准备破开嗓子喊人答话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从风痕深处跑了过来,不等气息平复她就扬着红扑扑的小脸对箭缘道:“你……你跟我来吧,爷爷说他等你很很久了。”箭缘微微一笑,道:“好,那你带路吧,走慢点,小心摔倒。”其实路上极为平坦,哪里会摔倒人,他是怕小姑娘太累,只是他不愿直说罢了。
人可以以亲人、朋友的身份提醒自己的亲人、朋友不要太累,却不可以以陌生人的身份这样提醒陌生人,因为那样会显得太冒昧。箭缘总是这样,像关怀亲人、朋友一样关怀他遇见的每一个孤单的陌生人,但又尽量不表现出来。或许,他自己就是一个孤单的人吧。
小姑娘“嗯”了一声后并没有马上转身带路,而是蹲下身子,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小冰,显然她从没见过猫。箭缘觉着好玩,索性也蹲下来,道:“想摸摸吗?试试吧,它不会咬人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放在了小冰头上。小冰果然不咬她,但却仰起头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心。小姑娘痒得“咯咯”直笑却又舍不得把手拿开。箭缘不禁想起了小冰还小时,他喂小冰鸡蛋时小冰也把他的手舔得很痒,他也舍不得拿开。
天色渐暗,箭缘从回忆中恢复,道:“你想和它玩就抱着它吧,咱们去看你爷爷去。”此时他已肯定小姑娘的爷爷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小姑娘高兴地“嗯”了一声,抱起小冰就往风痕深处走去,头却一直低着只管看小冰,还不时和小冰讲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