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雪野,白萍已带领族人找了他一夜,箭缘心生惭愧,急忙道歉.当听到白萍以沙哑的嗓音说“回来了就好”时,箭缘几乎落泪。长久以来,他都希望有一个姐姐,白萍正给了他姐姐的感觉。
箭缘让众人回洞休息,自己则与白萍就近找块大石坐下,告诉她此行始末,以及他想前往风痕长住的打算。白萍默默听完,说了句“那你自己小心”便转身离去,没有给箭缘一个说他是如何舍不得的机会。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当夜雪野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次日清晨白萍来箭缘洞内时雪正渐渐转大。白萍将怀中所抱之物展开,竟是一件白色兽皮披风。白萍将披风给箭缘披上,道:“风雪正紧,你披上取暖吧。里面有一个口袋,我在里面放了吃的。你要去风痕的事我尚未告诉族人,所以不会有人送你,以免徒增伤感。你保重。”
在箭缘学习雪野语言的同时,白萍也将他的语言学了不少,她的这句话说得既清楚又流利。
白萍说完便低头急走了出去。箭缘暗忖:“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如此?”话虽如此,他却的确有点舍不得暂别这个他已熟悉的地方,迈出山洞的那一步,用了十倍于平常的时间。
缓步行至洞外,箭缘遥望大洞方向,心中隐约期盼那天里有人在目送他,只是他视力太差,如果不下雪,或许他能看到那里到底有没有人吧。
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缓缓穿过这阻隔箭缘视线的雪,它看到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独立雪中。白萍,这多愁善感的女子,她看到了箭缘不舍的眼,也看到了他猛一甩头,朝远方走去,一步一步消失在雪中。
舍不得别人的人,不知道别人也舍不得他(她),一种无法感知的幸福。
几乎走了一半路程,箭缘才从离别的伤感中恢复过来。他下意识地去拍身上的雪,蓦然发现,披风上竟连一片雪花也没有。可当他放眼四顾,天上明明还下着雪。箭缘凝神细看,才发现雪并不能飘进他周身一尺,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气团罩在他身上。他知道问题一定出在这披风上,白萍的样子从他脑中闪过,不禁心中一暖,弯腰抱起小冰,大步朝风痕走去。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再次见到雨清湖时,箭缘马上想起柳宗元的这首绝句。若说诗中有画,则柳诗之画所状必是眼前之景。
雨清湖将舟划向湖岸,离岸尚有很远,婷儿就在船首大叫:“大哥哥,你把小冰也带来了!小冰,小冰,你想我了吗?”雨清湖亦扬声道:“小友此来可要多住几日。”
箭缘道:“晚辈正有此意,如此叨扰了。”
就这样,箭缘在此一住就是三个月。三个月里,他回过雪野几次看望白萍她们。其余时间,他则与雨清湖一起,或放舟湖上,并坐船首,寂然垂钓;或烹鱼煮酒,隔几相对,共论天下……他所学所知所悟固然让雨清湖赞叹不已,雨清湖对他所讲的当今天下更令他既难以置信又心向往之。
原来,自这世上有人类以来,逆时光而来回到远古之人就从未间断,只是最开始环境过于恶劣,这些人独力难支,很快便消亡殆尽。直到原始人有了一定的与自然抗衡的能力,这些人才借助原始人的力量生存了下来。他们促进原始人进步,原始人给他们提供生存环境。然而,尽管有这些人的帮助,原始人仍很难逃过大多数自然灾害,诸如地震、洪水、火山喷发。直到有很多修道者逆时光而来,这一情况才得到缓解。这些修道者发现原古时代的天地之间充盈着他们梦寐以求的灵气,凭借这种灵气,他们的修炼突飞猛进,甚至获得了抗衡自然的能力。为了能救所有原始人于水火,也为了区别于以前,他们在天地间灵气最为充沛之地创门立派,自称修真者。这些修真门派本欲广收门徒,奈何天资所限,原始人学成道术者少之又少。于是这些门派只能将所有逆时光而来之人收于门下,可即使这样,修真者仍远远不够保护整个原始社会。值得庆幸的是,修真者发现他们的寿命延长了很多,这使得在修真最初兴起的数百年内,所有门派都在不断壮大,最终能够照看所有原始人。
被派往各地的修真者中不乏与当地山水人情产生感情之人,于是禀明师门后便定居当地,天长日久,术法习俗都自成一脉,于是便自立门户;也有修真者在修行中别出蹊径,自创一门功法,而又不被掌门、长老重视,于是为免自己心血白废,便率领弟子另起炉灶;还有一些早有根基的修道者,不屑投入他人门下,一入远古便自觅清修之地,遇到志同道合者就坦诚相交,待交友日众,道有所成,亦能自成一派。
现今天下名山大川之间已林立一百六十余个修真门派,这些门派共同担负起保护原始人的责任。这些门派中历史最久,实力最强者有六个。分别是东方齐天阁,东北冲霄派,西北红枫禅寺,西方夜雨轩,西南盈芳谷,东南水云门。其中夜雨轩、盈芳谷只收女弟子,红枫禅寺只收男弟子。
雨清湖乃是齐天阁现任阁主止水真人的师弟,道号止潮。当年他不小心铸成大错,一气之下,自贬风痕,封印道术,发誓此生不出风痕一步。
箭缘也不问他当年所犯何错,只是问他可知风痕上千人攻打雪野一事。雨清湖哑然失笑,只说自己一时懒惰,反倒让箭缘误会了。接着又问箭缘可发现风痕之民遗留在雪野之物有何不同之处,箭缘略一思忖,果然发现当时地上的石刀、木棍之类比雪野族人用的要精巧,他恍然大悟,忙向雨清湖赔罪。幸亏当时婷儿追着小冰从旁边经过,才让箭缘稍减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