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林成会想,自己会不会在岛上待上一辈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念头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过这一次,却吃到了一个“板栗”。
“格斗时发什么愣,有你发愣的时间,敌人都可以杀你十次了。”勇叔训道,然而回应勇叔的并不是以往那种被训后诚惶诚恐的脸,而是一对迷茫的眼神。
“勇叔,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困在岛上一辈子。”
“现在的海运这么发达,只不定哪天就有船过来,你没事瞎操心这个干什么。”
勇叔的话有些言不由衷,这已是他们在岛上待的第五个月了,为类似的问题,他私下和黄晓天讨论过,黄晓天的回答是恐怕这个岛不在主要的航线上,也不是什么渔区,只能指望那些科考船和勘探船了。当然,这个答案并没有向所有的人公布,让大家多几分希望没什么不好。
是啊,一眨眼都二个多月了,林成学功夫都有一个多月了。一套擒敌拳林成是学得七七八八了,较量起来在勇叔手底下,林成也能支撑个二十几回合,当然前题是勇叔不下狠手。对上黄晓天这种没有学过什么格斗技巧的人,林成还是可以轻松搞定的,现在他所缺的只不过是力量和经验,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样的成绩虽然算不是拔尖,却也是相当不错了。
能有这样的成绩少不得勇叔的精心指点,但是更多的还是靠得林成自己的勤勉。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成长到一个小有身手的棒小伙,不是单单动动嘴就能出的。训练时,林成的衣服从来都是被汗水浸得透湿,被太阳一晒就是是一片一片白花花的盐渍。杨威大叔曾经开玩笑道,以后做饭里不用另外准备盐,只要拿林成的衣服在锅上面抖上几下,保证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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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林成没有什么心思在练功上,勇叔破例让他休息一阵,他自己也坐下来,试着开导开导“杞人忧天”的林成。像肯定很快就会得救,不要担心之类的话勇叔只说了几句就没再说了,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种话没有说服力。沉默了一下之后,勇叔换了个方法,他和林成聊起了别的,试图让林成不再去想那个注定没有结果的问题。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最近比较热门的话题――中秋。
邓永立曾打过一个比方,说是在岛上就和坐牢一样。这个比喻并不算合适,因为坐牢是有刑期的,而在这荒岛之上却没有一个准确的期限,也是就在第二天就能离开,也许真要岛上过一辈子。也正因为这种不定性,所以并没有人去刻意地计算日期。直到前天的晚上,杨太太注意到月亮都圆了,这才省起要过中秋了。虽然不能和亲人们团圆,这中秋还是要过的,大伙商量着今天晚上好好热闹一下。过中秋别的能少,可少不得的就是月饼,杨威先生倒是出了个主意。他把压缩饼干碾碎了掺水当面团使,做饼皮也还凑合,就是制出来的饼皮太脆,容易裂开,至于馅料,也只有因地制宜地拿了些椰肉干,肉干。在昨天的时候,杨威大叔就试着做了一个,倒还有点那个意思,虽然味道一般,但考虑到条件的限制已是难得了。估计现在杨威在营地里正在烤他那老杨计月饼呢。
勇叔找的话题并不是很好,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谈起了中秋,林成又忍不住挂念起家里的父母来,自己失踪了三个月,怕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吧,还不知道要怎么难过呢。说着说着,林成的神色又黯然下来。不过用不着勇叔再找新的话题,因为他们看到黄晓天地正向这边赶来。
“你怎么跑来了,今天是要提早开饭吗?”勇叔问道。
可能来的路上赶得太急,黄晓天气喘吁吁的,张了几次嘴,可发出来的声音都被粗重的呼吸声盖住了。
“别急,慢慢来。”勇叔递了瓶水给黄晓天。
黄晓天接过水狠地灌了两水,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再次开口。这一回他的话倒是比呼吸声要大,但听到他的话以后,勇叔和林成的呼吸也都开始急促起来。黄晓天只说了一个字:“船。”
“你是说……船?”勇叔一把抓黄晓天的肩膀,手劲之大,让黄晓天痛得咧了咧嘴,不过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那个充满希望的字眼:“船。”
林成听了这个消息愣在一边,这种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刚还是想和父母无法团聚,可下一秒却被告之马上就能再回到父母身边了,你让他怎么能不愣住呢?
勇叔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开始问起黄晓天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你们发了信号没,他们注意到你们了没?”
“发信号了,他们应该也注意到我们了,我看到那船往我们这边转了向,正往岛开过来呢,是玲姐叫我通知你们的。”黄晓天也显得很激动,说起话来和机关枪式地冒了一大串,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估计大家现在都在等我们呢。”
林成嗯了一声,俯身去收拾东西,黄晓天笑着说道:“我说成子,你是不是准备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当记念呀?”被他这么一说,林成也讪讪地住了手,只不过还是把水手刀和下午猎到的几只鲣鸟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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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回营地的路上三个人是有说有笑。可还没到一半的路,勇叔突然停下来,一摆手对林成和黄晓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似乎想听什么。林成和黄晓天有些不解地看着勇叔,这时林成听到两声微弱的“啪啪”的声响,如果还在聊天的话,林成是很难注意如此小的声音的。勇叔的脸刷地一下变了,抛下一句你们在这里等着,就迈开步子跑了起来。林成和黄晓天看勇叔这副架势估计是出什么事了,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们搞不清楚。不过他们没有听勇叔的话留下来,而是跟着跑起来。真要有什么事,三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强。虽然是跟着跑,但速度却比不上勇叔,勇叔也没有停下来等他们的意思,很快就被甩到老远。
当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营地,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愣了。
血,眼前全是血!
杨家三口,邓永立还有玲姐全都倒在血泊之中,原本温馨和谐的营地里变得有如修罗场一般。
在危险来临的时刻,杨大叔显然是想护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可即使是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却也没有换得妻儿生还。之前听到的声音正是凶手行凶时的枪声,罪恶的子弹在夺走了他的生命后并不满足,近距离射出的5.8mm钢芯弹透过他那并不强壮的身体,打在了杨力和杨太太的身上。
邓永立,这个平时看着有些孱弱的男人在最手关头选择的是一种壮烈的死法,他拿起消防斧向凶手冲去,可凶手手中的枪使这最后的武勇注定没有任何效果。邓永立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他的胸口被乱枪打得血肉模糊,可手里却还紧紧攥着斧头。
张鹏也身中数枪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他临死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淡定。他的心在妻子走时已经死了,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玲姐的衣衫凌乱,行凶者似乎想对她施暴,但没有成功。她身上没有枪伤,而是被人残忍地割开了喉咙。从深深的断口里,林成甚至看到了灰白色的气管断壁,浸在红色的鲜血里分外显眼。如此血腥的场面让林成的胃一阵抽搐,但他把涌到嗓子眼里的呕吐物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勇叔在玲姐的身边找到了一块人的耳垂,显然是玲姐在反抗中硬生生地从凶手的耳朵上咬下来的,而凶手则恼羞成怒地痛下了杀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做出的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我们只不过是想好好的生存下去,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杨大叔犯了什么错,邓永立犯了什么错,玲姐又做错了什么?他们都是好人呀,为什么好人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大喜后的大悲更容易让人不知所措,林成转过头来,想黄晓天的脸上找到答案,可在他的脸上,除了愤怒,林成更多的看到的是迷茫。只有勇叔还保持着镇定,他细细地查看着杨威他们的尸体,被射到树杆里的弹头,留在沙地上的脚印和散落的弹壳。
“对方有六个人,枪械有些杂,有9mm和7.62mm的手枪,步枪也有5.45mm,7.62mm两种口径,至少有四把以上。从着弹情况来看,似乎对枪的控制不是很好,不像是职业枪手。”勇叔说了下他的观察的结果。
“是他们,肯定是那船上的水手,这帮畜生,我要杀了他们。”黄晓天嘶吼道,发现这艘船的人是他,发信号的也是他,他以为自己引来的是救星,哪曾想却是灭顶之灾。
林成没有出声,只是俯下身去帮玲姐他们合上死不瞑目的眼睛。
勇叔叹了口气,说道:“先把他们的遗体埋了吧。”
“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引来的,是我害了他们。”
内疚和自责使得黄晓天这个面对狂风巨浪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的汉子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