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王城,郢都。
秦军攻入时最初的惊慌在如水的夜与昼的交替中平静了。
逃脱的贵族和逃避战乱的平民该走的都已经走远了,那些不愿走的、也不知道向哪里去的人只好留了下来,无奈地守在自己的家里,等待着将要降临的一切变故。
富豪权贵一般都见机早,早早地就逃脱了,只有平民百姓才在事变来临之时恐慌奔窜。因为有钱人,早就在别的地方置有地产,他们不止“三窟”,他们比敏感的兔子还要机敏,因为他们是高级动物,会察观世事大势,早早地预为准备了。他们早就在那些选定的国度以各种方式拿到了“绿卡”和“居住权”,他们是拥有双重居籍地的特殊人物。
穷苦的百姓们,只有在战争的灾难已经降临时,才如同惊弓之鸟仓皇奔跑,却往往被意外所伤害。还是静静地守在自己的家里观望吧,守护着祖先的祠堂。或许上天的仁慈和祖先的佑护能够使你躲过一劫。那么,多烧几炷香,祈求上天保佑!
战争本来只是既得利益集团与心怀不平的反抗组织之间的争夺,与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为什么受害的却总是这些贫弱无助的劳苦大众?他们给你们缴纳军粮,为你们去充当兵丁,承担流血和牺牲,却还要在你们胜利时成为杀戮的对象,天理何在!
那么,取得了占领权的秦军会如何对待这群无助的居民呢?
人们心怀恐惧,静静地躲在家里。
整个寿春城显得超乎寻常的平静,只有每天的阳光一如既往地照临,似乎这是弃置在荒漠中的一座死城。街市上,只有一队队秦兵走过。
几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听到抓人的消息,也没有什么人被无端杀害的传闻。人们渐渐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试探着走出家门。街道上有人了,人逐渐多了起来,然后不知不觉间,秩序恢复了正常。为了生计,这些居民百姓们又开始了他们惯常的营生,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吧。为自己的生活操持劳碌,也从而带动这个城市从战乱中渐起生机。
市声的喧嚣又回到了城市的上空。
寿春,被秦军和平接手了。看来秦军并不是当初人们想象的那样可恶。
当然,秦军控制了整个楚国政权的核心部位,采取了严厉的军管措施,这是必要的,是任何胜利者都要做的基本行为。
但是,在这表面的平静下面,并不表明他们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却往往暗示着更为有力的谋划在实施。双方都在暗暗较力。
项燕遇难,项氏家族危机四伏。
别人可以投降,可以出卖良知而求得生存,但是做为楚将世家,项氏家族做不出来。
项氏世家世袭的爵位是先祖用生命和鲜血炼成的,这是不可玷污的荣耀,浸润着祖宗的血液。所以即使别人都逃离了,项氏后裔也要坚持到最后一个人。因此,现在该轮到项梁这一辈人了。项梁的大哥站出来承担了责任。他带着项氏家族义无反顾地来到供奉着先祖牌位的祠堂前。他清醒的看到了那个残酷的结局,但是他不能退缩。
虽然他们失去了楚王的信任,被强行剥夺了保家卫国的资格,但是项氏的宗祠必须维护,用我们自己的血,最后祭献我们的祖宗,也让我们祖宗的在天之灵,为我们感到荣耀。即使我们被杀,我们也是有尊严的死在自己家庙的门前,决不向敌人屈服。
夜晚,项氏祠堂。
面对项氏祖先的牌位,跪着三个人影。
“先祖的英灵在上,在这国破家亡之际,现在到了项氏殉国卫家的时候了,愿你们的慧眼注视我们!用我们的鲜血,做最后的献祭!”在这沉沉的夜的空气里,传送出他们的祷语,他们向祖先做最后的祭告:“让我来承担面临的灾难,把未来的责任托付给我的小弟,愿你们的灵魂保佑他!让他们平安离开这里,让他们用手中的剑收复被侵占的土地……”
夜雾迷蒙。
项梁被他的大哥叫到面前,将项羽交给了他。要他带着项羽离开,为复仇、复国保存未来的希望。他说:项家的未来从此交托给你了,由我来承担护卫宗庙的责任。
项梁想要说什么。大哥只是挥了挥手,阻止了他。项大哥说:相对于未来的艰难来说,死是可以轻松做到的。我是一个没有多大才能的人,所以只好自私地选择责任较轻的一份,而将未来的重任交给你来承担。我们兄弟之中,也只有你能够承担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