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的改币,贬多褒少,一般人们认为他的币值改革是一场拙劣的改革。到底有多么拙劣?
王莽的改币,是与后面所要讲的土地改革、奴隶改革、宏观调控同步进行的,也相互影响、相互制约。但为了表述方便,我们单独拿出来讲解,然后做个综述评论。
王莽的第一次改币,并非新莽的始建国时代,而是居摄二年(公元7年)。此次改币的大致内容是:王莽在五铢钱之外,另造币值为5000(单位:株)的“错刀”,币值为500的“契刀”,币值为50的“大钱”。这些大币值的货币,与五铢钱并行。
许多历史学者评价王莽的改币,往往在币值上加以驳斥,我以为不科学,因为有两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一是,大多数人关注王莽改币的过程和结果,没有解答王莽为何如此改币,如此改币是否真正有碍于经济发展。
二是,制作这样的大币值货币,是否得到广泛使用,是否会导致私铸,引起通货膨胀的问题。
王莽的改币原因,现在看,由于无法求得完满的经济数据,让我们的研究只得停留在猜测的水平。但《汉书食货志》说,从武帝到平帝元始中,成钱二百八十亿万。我们大胆猜想,或许到了平帝的时期,五铢钱本身已经贬值,铸造大币值货币成为一种趋势。况且很多专家也认为,就算五铢钱保持一个恒定的币值,铸造大币值的货币也并没有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因为大币值的货币自是富贵人家的专用,而买盐买菜这样的小花销,是用不到的大币值货币的。所以普通百姓压根就很少使用大币值货币。
这次改币还规定“禁列侯以下不得挟黄金”,朝廷把日益强大的地方豪强势力和皇族、官僚相区别。未能在朝廷任高官高爵的豪强自然不得拥有黄金,因而是大币值货币的主要使用者。如果我们把几次改币政策同土地、奴隶、工商改革一起看的话,显然各种改制主要针对的是这部分人。
还有一种论调,认为王莽的一系列改币,是为了搜刮财富。这挺荒谬。假想整个国家都是你的,何必要压榨民脂民膏?给个掠夺财富的理由先。
至于私铸,这是古代货币制度的一个最大难题。汉初吴楚七国之乱,就因为地方铸造钱币大权在握,可谓私铸成风。货币如何防伪,成为历代的难题。王莽铸造这么大币值的货币,必然考虑这个问题,那么他如何解决呢?用工艺。
从出土文物、收藏品看,币值为5000的错刀,实际名叫“一刀平五千”,整体形状像一把钥匙,7.2-7.5厘米长,20-46克重。“钥匙头”是一个完整的外圆内方的样子,上刻“一刀”二字,以黄金镶嵌(由此又名“金错刀”),字体飘逸。“钥匙尾”用篆书刻着“平五千”。王莽化用战国的燕齐刀币之义,在形制上进行了突破和创造。
币值为500的契刀,就叫“契刀五百”,形状和错刀相似,做工也十分精美。
币值为50的大钱,则继续了五铢钱的风格,是传统钱币的样子,只是上书“大钱五百”,秉承这次改币钱币本身“现身说币值”的规则。
据研究数据表明,包括这种大钱的全部莽钱的合金组成平均值为:铜83.7%、铅7.07%、锡4.45%,可以说,这种集中的程度,远远超过之前历史上各种铸币。在技术上保证了质量、工艺上力求精美。
当然首次改币的效果如何,我们已经无法确知。因为没过多久,王莽登基了。
古今中外,当一个政权取代另一个政权之后,货币改制是必要的。不仅有经济原因,而且更多的是政治的考虑。
这第二次的改币,就从拆字游戏开始。他说“夫‘刘(劉)’之为字‘卯、金、刀’也,正月刚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由此废掉第一次改币的刀币。
拆字是谙熟谶纬之术的基本功,后来刘秀同公孙述搞舆论战,也多用此术,屡试不爽。
王莽说既然刘氏已经倒台了,和刘字相关的东东都要避讳,金错刀和契刀自然不能用。
与此同时,他废去五铢钱,铸造“小泉直一”(不是小泉纯一郎哟),币值与五铢钱等同。这样,国家就通行“大钱五十”和“小泉直一”大小两种货币,实现了类似周代子母钱的货币制度。
然而对于这次改币,百姓认为“大小两行难知”,即大钱和小泉样子差不多,只是刻字不同,难以分辨,私下里仍然流通五铢钱,并口耳相传——大钱当罢。
但是如果罢掉大钱,只保留小泉直一一种货币,实际的货币体系和五铢钱时代没有什么两样,王莽岂是善罢甘休之人?他通令全国:“诸挟五铢钱,言大钱当罢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即不使用大小钱的,给予重罚,发配边疆。于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人至涕泣于市道。及坐卖买田宅、奴婢、铸钱,自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胜数。
和后来所要讲述的土地改革、奴隶改革的效果一样,因抵制大小钱而受罚的人,越来越多。
怎么办?既然不满意,再改。
即位第二年,即始建国二年,王莽进行了人类历史上少有的大规模、多品种的货币改革。简而言之,叫做五物、六名、二十八品的“宝泉制”货币改革。五物指的是金、银、龟、贝、铜,颇有复古之风;六名指的是金货、银货、龟货、贝货、泉货、布货六大钱币类型,其中泉货和布货,就是五物中的铜制货币种类;二十八品,是只在五物、六名基础上,每一小类的细分总和,各种材质、各种币值,加在一块是二十八种,较之我们今天的圆角分制,那是相当眼花缭乱的。
其中比重最大的泉货和布货。泉货有六品(种),布货有十品。币值最小的是泉货(外圆内方,包括小泉直一),其次则是贝货(因为容易获得)。最为贵重的是金货,直钱一万。至今世间仅存的两枚“国宝金匮直万”,乃方圆两枚合成。上泉为方孔圆形“国宝金匮”,下泉为方形“直万”。一枚藏于国家博物馆,另一枚则在2003年发现于西安,都是古钱的稀有藏品,价值连城不止。诸位如有机会,一饱眼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