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啸!”
次日,雪尚未停。看罢陈亮留下的纸笺,趁着临行的几分空闲,辛弃疾在雪中舞起剑来,口中不觉唱了出来。
辛弃疾手中长剑为“无名”,虽命“无名“却是把名剑。相传为易天神匠采天渊之石所铸,剑长四尺七分,宽三分十四,净重六斤二两八,剑身有盘蛇雕纹且隐有蓝光流现,故又名“青蛇舞”,已然有数百年历史。辛弃疾得之于其父,只听闻是家传之物,具体来由也是不知。此剑虽不能削铁如泥,却也吹毛断发,血不沾身,卓然一罕物。
辛弃疾所领两千余众均驻扎在城外,守城军士皆时时盯紧,今日一见众人拔营,还以为要冲入城内,吓得连忙把城门关了,累得进出之人积在一起,抱怨、乞求之声不断。辛弃疾早知如此,昨日便让人先行走了,现在剩下的尚有千余人,但还是惊扰了附近百姓,辛弃疾自己也困在城内不得出去。
话又说回。辛弃疾正在舞剑,书童来报说准备妥当,可以起程了,他这才收起剑来,走向格廊。正在梳洗时,外面书童又来报说城门已经开了,估计丘泰他们已经走远。辛弃疾望了望窗外,雪还在下,这一路北上,不知道又会有什么状况发生,他知道,义军所剩的粮食不多了。
绍兴三十一年九月初六,汴梁城。午。
金兵在集市上游弋巡逻,百姓也安居乐业,倒是看不出半点战火还在燃烧的痕迹。与南朝四处流民成患相比,这里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般安静祥和,只是街上时不时有大队粮车经过,引得路人靠边避过。近日,茶楼酒肆中盛言,说金主欲不日南下,引得唏嘘声一片,许多大户人家更是纷纷使银钱、跑关系,希望能躲过抓丁之役。
这日,汴梁城中更是安静,往日来来往往的兵士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街道上更是清淡异常,然而在这种平静之下,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汴梁城北,秦府。
长枪穿透胸膛,血便顺着枪杆滴在地上,积成一汪血湖。秦爽望了望透胸而入的紫金虎头枪,又望了望虚脱得坐靠在对面墙上的鹿叙之,他终是没明白自己的枪为什么会穿透自己的胸膛,将自己钉在这麒麟堂中的顶梁柱上。
秦爽呕出一口鲜血,却从嘴角直挂到地上。他费力的抬起手,遥指鹿叙之道:“你……”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这种人的手中,心中感慨,想笑却又哪有力气。那鹿叙之见秦爽喝过毒酒,自己再补了透心一枪之后竟然未死绝,吓得往门口赶紧挪开,由于惊惧,这动作竟是连滚带爬。
“罢了……”秦爽苦叹,接着头一重,耷拉下来。那鹿叙之见秦爽久久未动,方想到自己已将他钉在了柱子上,立刻又停下来。转身看时,只见秦爽耷拉着脑袋,粘稠的血液从口鼻中线般流到地上,心中也是一宽。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秦爽的尸身,却始终不敢靠近。
良久,估摸秦爽死得透了,方才走近,上来在秦爽身上一阵搜索。摸索一阵之后,从秦爽怀中取出一封信函,也不及细看,揣上便走。
绍兴三十一年十月初三,襄阳城外。
华容古道旁早已杂草丛生,或许这条道路生来就是给英雄之间狭路相逢的,此时,在古道上端端站着一男一女,凉风习习却只吹动了道旁枯草轻摇。
“我只杀该杀之人。”
“可你却杀了他。”
“是的,我杀了他。”
“他该杀吗?”
“不该吗?”
“你有杀他的理由?”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想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一个人。”
“我想……你会后悔。”
“我从不后悔!”秋无月很肯定的说道,但是她还是望了望地上的尸体,还温热着。
“也许你会。”祁匀不想再争执下去,转身欲走。秋无月却不想就这么放他走了。“你就这样走了?”祁匀停步转身,脸上浮起一丝轻蔑道:“你当如何?”秋无月也不瞧祁匀,只是望着地上的尸身,冷冷道:“难道你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名字吗?”
“我知道。”祁匀沉吟了片刻之后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认为你走得了吗?”秋无月的声音就像她的名字那样冷。
“我只求你一件事。”祁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秋无月面前道:“我希望你能把它送到鄂州交给一个人。”
秋无月不接,却抬头望着祁匀。他一脸的镇静,那双灼热的目光正注视着她,虽隔了一层面纱,秋无月还是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某些东西。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杀了他,你会后悔,尽管你现在不这么想。”祁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个煞星,但是已经遇到了就没有选择的机会,所以他早已把生死看得很轻。
秋无月冷笑道:“我并不需要你提醒我做过什么。”秋无月将手中的剑轻轻一抖,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像筝更像箫。祁匀感到一丝冰凉贴在脖子上,他的双手还是捧着那封信的姿势,目光中也看不到一丝恐惧。
“我很佩服你。”过了一会儿,秋无月冷冷的说道。
“谢谢。其实我也怕死。”祁匀知道秋无月的言外之意。
“你可以求我。”秋无月讥笑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这么多,她心中也想,我要不要杀他。
祁匀一听秋无月如是说,突然大笑几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剑划破了他的脖子。
“我记得你做事有一个规矩。”祁匀笑定之后道,秋无月没有言语,祁匀接着说道:“我只希望你能把这封信交给他。”
秋无月也是笑道:“我的话从来不说两遍,这想必你也是知道的。”祁匀望着秋无月,她依旧是那么冷,比她手中的剑更冷。
“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誓言!”说完,祁匀将脖子向剑身使劲一划,一颗头颅骨碌碌的滚向路边的草丛。秋无月身手虽好,却不想祁匀突然会有如此动作,一袭白裙上沾了不少鲜血。站在远处,秋无月望着祁匀依旧未倒地的尸身,面无表情。
良久,她走上前抽出祁匀手中的书信,祁匀的尸身轰然倒地。秋无月望着倒地的尸身,喃喃道:“我本不欲杀你。”
一声叹息。秋无月转身便走,鄂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