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每天都在喊,最开始觉得好玩,再往后喊到自己一个人不敢去卫生间了。只要说去撒尿,就急得在卫生间门口直跺脚,偏要给开了灯,他才敢进去。
洪大周仍然每天逼迫她,说你不急?你不急,我没时间陪你,那你和我的律师去谈好了。几时有了律师?几时有了经纪人?小曼越来越觉得洪大周更像个腕儿一样地在眼前晃,晃得头晕,却偏不想离开他。如今眼睛哭肿了,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往脸上涂水。老母亲在另一间屋里也是唉声叹气。
洪大周说:“离吧。缘尽了。绑一起真是个累。”
“哪里累了?你凭什么不考虑孩子?你既然生了他,就该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你知不知道。”
“完整?我又没死,我一直是他爹,我走哪都是他爹。怎么就不完整了?没见谁说离婚了就不完整了。你没看到那么多优秀的孩子,父母离婚,他们仍然优秀着,又考哈佛又考复旦的。我儿子离了我或者离了你,他一样健康成长。”洪大周使劲敲击着电脑键盘,就好像那些孩子,因为父母离了婚,才更优秀。“毛泽东离没?离了;那谁离没?没离,可外面有私生子;赵本山离没?离了;凡是优秀的人都离了。”
“别离,让他闹去。你离开家一段日子,他就好了。”王萌萌对她说。王萌萌是她大学同学,也在北京。
“我怎么离开?我往哪走啊。我妈就在我家住,你让我往哪去啊。有一刻,我心真灰了,干脆把所有都给他,包括明明。然后我一个人去长春修道院,我有个初中同学在那里,我去找她,削发为尼,做一世尼姑。”
“亲爱的,你不是开国际玩笑吧。就你这妩媚似水的模样,浑身有事没事都散发着女人味,能在尼姑庵里了此残生?即使去了,又能在那里呆多久?再说,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没有男人的庙宇,你不觉得亏大了?纵使你真离开他洪大周,那世上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有的是吗?咋说,咱也不能断了这尘念,你给我死了这想法,大不了就离。”王萌萌一边对着镜子梳着满头大卷一边训汝小曼,“你家我姨是什么想法?”
“我妈?我妈能有什么想法,她那天跟洪大周讨个说法,刚一张嘴,眼泪先出来了。我跟她说过了,我的事不要她管。她气恼地说想回东莞,不跟我过了。再加上她和明明也拧不到一块去,整天也是愁。”
“明明又咋了?”
“他还不是被洪大周惯的,都惯傻了,在人情味上一点不懂事。上次我家来了一个乡下亲戚,东北来的。我知道东北人喜欢吃蘸酱菜,洪大周他竟然在饭桌上说那是牲口菜。你知道我多下不来台。”
“啥人呢这是。倒退用不上十年,他洪大周不也是从泥坑里跳出来的?要我说,穷小子就不能翻身,这一翻身啊,是不要娘不要老婆,连孩子都不要了。对了,他有没有说离婚,他带儿子?”
“没有。他说给他两年时间,等他稳定了,两年后就把明明接过去。我也跟他说了,我说不要撕了那张纸,我给他两年时间。他说他要出去飞,我就让他飞,我的大门一直给他敞开着,我不会找男人,会一直等他。他说,不离婚的男人怎么飞?”
“放他妈的屁,两年?那你给我看着,两年后他会不会把明明接走?两年之间,我看他充其量养几个女人。既然他铁了心和你离,你也要为明明着想,跟他要抚养费,在北京怎么也得要一千。离吧。男人的心走了,就是女人也一样,心走了,留下的只是躯壳。”萌萌第一次赞成汝小曼答应洪大周,只要他答应给孩子每月一千块抚养费。
汝小曼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在司机把车灯关掉的那一刻,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就这样,她答应了洪大周。第二天,他们坐上了回广州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