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这几天闹得有些累了,自从初四那天她带着明明去朝阳区图书馆,拿到那两张逛庙会的票以后,她的人生从此就改写了。她一直觉得她三十四岁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轻易被篡改,可偏偏就改了。有一个闪念,她怨恨那两张庙会门票,也有一个闪念她怨恨明明不该买那只白色的小狗毛绒玩具。
那是一只惨白的小狗,在到处一片红的春节,它显得那样格格不入。这倒也都无所谓,要知道2006是洪大周的本命年,如果买一只通体白毛的小狗,至少脖子应该拴一根红绳,那样才会吉祥。可能后来他们也不会离了。大过年的,买只白色的玩具狗太不吉利了。原来小曼是不信这些的,当所有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回头一看,才明白,春节期间的这一系列不吉利的动作,把很少和她沟通的洪大周推向了家外。
那一天,没有什么征兆。有的话也只是洪大周不再像前些年陪他娘俩一块出去玩。九岁的明明有些孤单,胸前抱着那只看上去还算可爱的玩具,偶尔牵了小曼的手,两人乘公交车去逛庙会。
汝小曼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印象里那里应该有很多小吃。可2006年的这场庙会,让她格外不是滋味。她和明明都喜欢逛美食街,不会做吃的,但是很会品尝。她对明明说:“妈带你去庙会,买好吃的。”明明本是不喜欢坐车的,他是一坐车就晕车的孩子,为了好吃的,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其实,汝小曼想让明明喊上洪大周,缓合一下气氛。可洪大周说:“明明去吧,爸有事去不了。”他在家上网,她知道。他在网上叫别人宝贝。她看到过,心碎,却仍梦想着一家三口的完整。
庙会门前倒是有不少小贩,卖的多数是玩具,比如气球。进了庙门,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她和明明的身上,不知道怎么就多了一种东西。那种东西,直到一年多,都不曾散去。她事后想,是不是每走一处都要烧香?都要敬拜?而她和明明只转了一圈,在里面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就出来了,没烧一根香。长这么大,她从来没烧过香,她闻到那种香味就受不了。小的时候,她闻过一种胭脂味,就类似于香的味道。那个时候,她总会呕吐。现在还好,尽管这香的味道和那种脂粉味类似,总算没有让她在庙会就吐出来,那样,更煞风景。
回到家里,汝小曼小心翼翼的,生怕洪大周再提离婚。而洪大周却加快了要离婚的速度,每天都要和汝小曼叫嚣一番,逼她签字。再有就是明明上卫生间,回回喊:“有鬼,有好几只鬼,男的女的,他们跟我要卫生纸。”
“明明,你别瞎喊,这世上哪来的鬼。”小曼怕孩子把自己喊害怕了,就不让他乱喊。
“真有,他们还跟我笑。”明明半真半假地说。他每次从卫生间出来,边撒欢跑着边喊,就跟逗别人玩似的。洪大周已经笑翻了,他和儿子明明之间,从来都是没大没小的。明明那边喊着过来,这边洪大周捉住儿子,两个人就在床上翻滚着玩起来。洪大周有日子不笑了,尤其一看到汝小曼的时候,脸总是紧绷着然后扭向一边,像看到了陌生人,那脸就跟调紧了弦的乐器一样,只要轻轻一拉,有可能就砰的一声断掉。
“明明,你再看到那鬼,把他喊来,让男鬼陪爸喝酒,女鬼陪爸看电视。”
“有病。”汝小曼心里嘀咕一句,没有说出来。她只觉得最近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她想要是把这话说出来,保不准又会大吵一通,也许像以前那样吵一吵倒好了。以往每次吵完,都不会存下隔夜的烦恼。白天吵,晚上合,这边吵,那边已经忍俊不禁了,而且更加深了感情。可如今她分明感觉到了两个人有点相敬如宾。其实,有一种说法就是,有了鸿沟,或者,就叫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