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从画家村搬走,洪大周就有些不适应,其实最不适应的还是因为一下子从生活了十一年的家里搬了出去。每天都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烦闹。最初,是有些不习惯,也许过段日子会好吧,他的确很渴望自由,可如今自由的日子似乎又嫌太多了。
自从当初结了这个婚,他就一下子后悔了。婚姻,是对自由的一个捆绑。他用了很长时间想淡化这个想法,却一直无法更改初衷。
曾经高考,洪大周文笔勉强,理科却极差,成人高考那天,考数学的时候,他找了枪手替考,却想不到多年以后自己也成了枪手。由不得他不感叹,如今枪手何其多。
现在总算是轻松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总之,画笔拿起来,屋里太静了,反而什么也画不出来。
看看眼前的新房子,屋里倒真是干净,什么都没有,包括床,晚上怎么睡还是个问题。离画家村远了,离那些自命清高的人远了反而更清静。他们懂得什么是艺术?狗屁。他心里骂了一句,一脚踢飞一颗小石子。小石子滚到卫生间的门口,被门弹了回来。
他打开门,感到卫生间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四处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换气扇,就跟谁赌气一样地走出来,用脚后跟抵了下门,生怕他出来,门也跟着随后被关上。
他把那个窗帘先安上了。他喜欢这幅窗帘,是自己刚来宋庄那年,去八里桥买的白布,是小丫头陪他去的。这件事情汝小曼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小丫头当初在宋庄拜师学画,他们经常见面。他一直感慨小丫头的火热,现在想想都余味未尽,只怪自己那次跟小丫头一样,没太放开。可能心里有太多的汝小曼和明明?他一直说不清楚。
布是白布,却被他一阵潇洒的泼墨。小丫头拍着手直叫好,当时自己也觉得精彩极了。待油墨欲干未干之时,他和小丫头滚倒在上面,印了满身的油彩。那天小丫头喝醉了,她醒过来,用画笔在那油彩上又添了几笔。她试图抹去自己的体液,却无论如何仍然清晰可见。她把自己变成女人了,自己有点掩饰不住的得意和一种隐藏着的报复。
洪大周平时也喝酒,但一般不醉,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也跟醉了一样。事后,他也跟小丫头说自己是真喝多了。小丫头如今不在宋庄,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那丫头画的画虽说有点稚嫩,却挺有发展。”洪大周一直在圈子里和朋友这样评价她。
对洪大周的杰作,明明却说,上面都画的是啥啊,乱七八糟的,一点没规矩。他当时拍了儿子肩膀一下,把儿子吓了一跳,他跟儿子说:“你小子懂得什么啊,这是艺术,是洪派艺术。”
汝小曼不欣赏这艺术,反正洪大周要当窗帘一样挂在卧室,即使挂客厅,她也是不让的。她买回了百叶窗,所有的卧室,除了明明的房间挂的是卡通布艺窗帘,其他房间全都是百叶窗。每天早晨,轻轻一拉,所有的阳光就争先恐后地拥挤进来。她觉得这样非常好非常省事,也非常非常好看。
洪大周对此颇为不满,可又碍于这房子是汝小曼花钱买的,尽管买的时候他从自己家也借了几万块,可是自汝小曼带着明明,把家从广州搬到北京宋庄来以后,她变卖了广州的房产,一到北京就想把所借的十万块赶紧都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