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良虎趴在地上,像信徒拜佛一样,几乎要把头钻到土里去,以至军帽滚出去好远。他抓了两把石子握在手里,把它们攥得咔叭直响,胸腔里喷出的嚎啕,像一梭梭射向山岩的子弹,发出一阵尖利的呼叫,从山谷的缝隙里窜出去。
查大吹说,看起来他是个成功者,实际上他是个最大的失败者。他的职务一直比较快,可正是这一点葬送了他。让他哭吧,一个真正的军人失去了位置就等于失去了战场,一个失去战场的优秀军人,是何等的悲哀和悲惨。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啊。
哭了许久,鲁良虎终于站了起来。他拾起军帽,认认真真地戴在头上,一下子就变得没事了,好像一切心痛都已随那阵阵嚎啕抛了出去。
几个这才过去,默默立在了他面前。
鲁良虎笑一下说,当着最好的朋友的面,哭也是一种享受。现在什么都好了,痛快死了,这可真是一座圣山啊,走之前我还得来拜她。
雷诺说,良虎哇,过去我们只知道你不容易,却不知道你是这么的不容易,听了你的哭嚎,谁心中的疙瘩都一概扯蛋了。
鲁良虎说,其实我这个疙瘩也是扯蛋呢。
好大个事。查大吹说,什么事就看你怎么看,说大它就大得不得了,说小了,就连个屁都不是了。
鲁良虎说,走了好,走了说不定又闯出一片新天地来。人啊,就这个熊样子,不逼到那个份儿上,就不知道突破自己。到时候,我还要接你们去,大家一起去,再好好疯它几天。
大伙都不吭声,闷头上了车。
鲁良虎说,这么高兴的日子都闷着干啥,唱个歌吧,谁起个头?
林若水说,我来,唱首什么?
鲁良虎说,就唱那个那个《我是一个兵》吧。
好哇。林若水起了头,几个便嗡嗡地唱了起来――
我是一个兵,
来自老百姓,
打败了日本侵略者,
消灭了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
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
立场更坚定。
嘿嘿,
枪杆儿握得紧,
眼睛看得清,
谁敢发动战争?
坚决打他不留情。
汽车在原野上疯狂地飞驰着,月光下的长路像一条银带飘向远方。长夜有些凄冷,随着歌声飘散,笑声不断,渐渐的,他们竟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