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清晨,童晓苏在程伟家楼下截住耿小兵,让耿小兵上了她的车。
童晓苏不说话,耿小兵也不说。
童晓苏最终还是没沉得住气,问有些事情耿小兵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耿小兵注视着童晓苏。
童晓苏说其实她不是有心要隐瞒,希望耿小兵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耿小兵说这不是理由。
童晓苏问耿小兵生气了吗?
耿小兵说其实他很开心,童晓苏安然无恙正是他所期望的。
童晓苏心存感激地看了耿小兵一眼,转瞬又伤感地问耿小兵,事已至此,他再也不会理她了吧?
耿小兵说不会,他们还是好朋友。
童晓苏不再说话,两行清泪悄然流淌在她的脸颊上。
99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耿小兵放下手头的文件,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拿出手机按下了周艳的号码——和童晓苏之间的纠缠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随之而来是想见周艳的愿望就愈发强烈——周艳关机了。耿小兵莫名的失落。
回到家,周艳却不在。
耿小兵百无聊赖,一边吃着刚刚煮好的方便面,一边猜测周艳上哪儿去了。
方便面嚼在嘴里那是一个索然无味,周艳的动向很是伤了不少脑筋也是了无头绪——耿小兵索性扔下筷子,一动不动地坐着。
周艳一般没有地方去呀,所以她总是正点回家,像今天这样误差狂达两个小时还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再拨周艳的手机,仍是关机状态——耿小兵不禁担心起来。
耿小兵想出去寻找周艳,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他甚至不知道周艳的家在哪里——耿小兵捂住脸,懊悔着自己平时对周艳的关心太少。
耿小兵躺在床上,仰望屋顶,为了发呆而发呆。
耿小兵又猛地翻身下床,几步来到窗前,望着远处马路上已经亮起来的路灯,双眼渐渐无神……
周艳,你到底在哪里呀?
耿小兵不能忍受自己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他认为自己就快崩溃了。
他必须马上去找周艳,一刻也不能耽搁,哪怕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也好过在家里抓心挠肝。
耿小兵麻利地往身上穿外套的同时已经伸出一只手去开门……
一个小时以后,耿小兵拖着麻木的双腿无功而返。
他希望周艳此刻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了……在楼下,抬头望着自家的窗户,灯亮着——耿小兵一阵惊喜。他快肿了的脚好像也不那么疼了。他快步往家里走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为了周艳在家而这样激动。
进了家里,环顾四周,又侧耳倾听,得到的答案还是让他大失所望——原来,刚才离家时他忘记关灯了。
100
一连三天,周艳的手机都是关机,不论白天还是晚上。
耿小兵紧握着手机,无意中瞧见镜中的自己,才发现,他都两天没有剃胡子了。他于是明白了公司的同事为什么莫名其妙就问他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失踪了。他当时还以一个傻笑否定了同事的猜测,现在看来那是一种徒劳。
耿小兵去找剃须刀,进了卧室却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偶然间瞅见那本《飘》,不禁又感慨了好一会儿。
感慨的时候无意中摸了一下下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来找剃须刀的。
耿小兵拿起手机,还想试一试他的运气,不过周艳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耿小兵倒在沙发上,心中不住默念周艳的名字,暗想周艳你赶快回来吧,就是让你淋漓尽致地施展一套空手道,也总好过这种叫人无计可施的折磨。
周艳呀,你到底知道了一些什么,让你如此决绝的弃我而去——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如果你只是想家里的人了,所有才在我不在的时候回家看看,你也不至于一连几天都关着手机吧?你不知道我会想你吗?
周艳,你到底怎么了?连一个提示都舍不得给我留下,漫漫长夜里,叫我一个人在这里无助地等待一次奇迹。
101
童晓苏打电话来说她想和耿小兵见一面,她让耿小兵无论如何都不要拒绝,一会儿她就开车来接耿小兵。本来耿小兵想推辞,后来想了想,他还是答应了,他让童晓苏不要来接他了,他自己乘出租车去好了。
耿小兵到了电话里说好的那个饭店,看见在场的不止童晓苏一个人,还有程伟和另外两个女孩,都是耿小兵的高中同学,孙雯雯和赵洁,她们那时就和童晓苏很要好。
耿小兵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说十几年不见了,没想到她们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貌美如花,心里却在奇怪她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两个女孩一起说怪不得有些人让他迷得神魂颠倒,这张破嘴,要不是她们早有准备,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夺人所爱,恐怕早晕头转向了。
童晓苏拉着耿小兵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童晓苏为耿小兵斟满了酒,招呼大家吃饭。
耿小兵看见童晓苏的面前也有满满一杯酒。童晓苏领会了耿小兵的意思,说她出来时没有开车,今天就是想和大伙尽兴——庆祝她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童晓苏举杯和大家碰了一下,说咱们先来一口,说着就当先喝了一口。
其他人跟着童晓苏也各自喝了一口酒。
童晓苏放下酒杯,说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想向耿小兵作个解释。
童晓苏又在耿小兵耳边耳语几句,说她现在也不知道她平安无事是应该庆祝还是应该难过了,本来还有几个月的快乐时光,如今连一天都是奢求了,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耿小兵还能把她当“好朋友”。童晓苏苦笑。
她拿起酒杯猛喝一口酒,然后又是一阵苦笑,对众人说她和耿小兵的故事从今天开始意味着完全结束了,她如今正式的身份是耿小兵的“好朋友”。
孙雯雯吃惊地问童晓苏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每个人都看出了童晓苏的心事,她根本就不想当耿小兵所谓的好朋友,两个男人身处迷局,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劝说童晓苏喝酒不要那么猛,两个女人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么扑朔迷离,只好一个劝童晓苏想开些,两个人在一起有矛盾是必然的,今天耿小兵能够出现在大伙面前,就说明他还是很在意童晓苏的,而且心里一定已经把他和童晓苏之间的不快忘记了,一个瞪着耿小兵骂他笨得要死,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有个顶天立地的表态——童晓苏对他的感情,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耿小兵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也早该化了。
耿小兵瞅着童晓苏,也是憋心地难受。
童晓苏说她没事,她没事,不要大惊小怪,今天几个人聚在这儿了,就是为了痛快,不是想矫情,别说那些叫人扫兴的事,而且喝酒要豪迈,不能耍赖。
童晓苏再一次端起酒杯,说该进行一个了,她先干为敬,算是对她峰回路转的人生举行一次别开生面的庆典。
举了三下,童晓苏的酒杯已然空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窥。
赵洁伸手在耿小兵肩头使劲一拍,忿忿地说耿小兵你不要傻坐着,倒是说句话呀,告诉童晓苏你的想法,没见过你这么优柔寡断的男人。
耿小兵看了看赵洁,又看了看童晓苏,心里一个劲儿叹息,暗想如果他不是这样优柔寡断,恐怕事情也不会像今天这么复杂了。
童晓苏说你们不要为难耿小兵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到头来由我承受这样的结局,老天爷不算过分。
她又扭头对耿小兵说,其实,相隔十年我们的再次重逢,都是由于我和赵洁的一个赌注。
赵洁听到童晓苏的陈述如此开场,就知道童晓苏和耿小兵的交往果真难有挽回的余地了——童晓苏说的话句句属实,而这些话此时此刻绝对应该是一个秘密,即便将来旧事重提,也必须是在所有的事情都稳定了才可以当一个笑话或一段传奇那样娓娓道来——今天的气氛不合适。
耿小兵看着赵洁,之后又看着童晓苏,既怀疑,又有被欺骗的羞愤。
童晓苏给自己倒上酒,喝了一口,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那时,当我察觉医生故作轻松地给我一边讲笑话一边告诉我其实我的病情没什么大碍,身体的不适仅仅是由于过分劳累才引起的,只要今后注意休息就万事大吉,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异样,我就想了一个办法偷看了医生的病历,之后以一个患者家属的身份到另外一家医院一个相识的医生那里询问自己记住的那张病历上面那些文字的含义,最后让我知道了医生通过诊断初步得出的结论,虽然现在证明那只是虚惊一场,但是我发誓我不是存心骗你——虽然早在程伟向你诉说我的病情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答案——我爱你,所以我没解释,我认为假如我还有和你在一起的一线希望,这也许就是老天可怜我给我施舍的一个机会。
赵洁的心也随着童晓苏的讲述回到了那段时光,心情沉浸在那种悲伤和恐慌之中……她注视着耿小兵,动情地说道,当时晓苏感觉真的是天塌地陷了,怨恨老天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种不幸?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母亲,她知道母亲早已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她把这件事讲给了我,那时她还不知道其实我比她知道得还要早,她在我的家里哭得一塌糊涂,哭完以后,她突然就想起了你,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想见到你的想法排山倒海般的强烈,她就对我说她要去找你,并且一定要见到你,虽然那时她还不知道你身在何处,但是她说她想见你一面的欲望已经不可控制了。我说都这么多年了,即使她运气好找到了你,也不见得你还会一如既往的和她一样惦念着你们的那段感情,你没准都已经结婚了也说不定。她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就是想见你一面,不会有过分的要求——况且,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十年之约,她相信你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我说世事难料,不要抱太完美的幻想。所以,我们才打了赌,一顿饭,谁输谁请。今天晓苏给我打电话,她承认在这场赌局中败北了,我早忘记了这档子事,所以也不明白她说的败北是什么意思,因为在当时我和她击掌为誓定下赌局只是一时分散她的注意力的权宜之计,怕她在她的病情上胡思乱想,没想到晓苏当真了——我知道,晓苏当真的不是赌局,而是她对你的那份情谊。到了这里,听晓苏说你会来,我才恍然大悟,不过我还以为她说她在赌局中败北仅是一句玩笑。
童晓苏说,赵洁,谢谢你能为我作这样的辩解。
赵洁说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嘛。
童晓苏说现在说这些都没多少意义了,况且错首先在我,很多事都怪不得小兵的,他都有女朋友了,我却还在中间一厢情愿。
赵洁说,晓苏,假如真的要讲先来后到,耿小兵的罪过就更加不可饶恕了,你们曾经讲过分手的话吗?没有吧。既然你们之间订立过十年之约,他当时又满口答应,他就应该无条件执行,中间不能三心两意。你到现在都还在极力维护他的面子,多好的一个女孩呀,他怎么就忍心伤你的心呢?赵洁转头对耿小兵说,耿小兵呀,你做的可一点都不对,我们都寒心,更不要说晓苏了。
耿小兵只感到脸庞特别的烫,不知该如何解释。
童晓苏说赵洁你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像在开针对小兵的批斗大会。她顿了顿,又说,要说人这一辈子,真是像某个人说的那样,总会遇见许多揪心的事和不太多称心的事,仔细想想,老天待我不算薄了,至少不是过分的苛刻,我此次的一场虚惊,老天叫我领略了我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却不敢去争取的一段快乐时光,让我们为我曾经有过的快乐干杯吧。
赵洁说,往事,我们不干杯,我们只为未知结果的将来却能给予我们更多的美好期待而举杯,祝晓苏忘记不堪的往事,不会再有伤痛,并且一定要永远快乐,同样的祝福同时也祝愿我们每一个人,为明天,我们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耿小兵对童晓苏说你已经喝不少了,接下来就适量吧,不要陪着我们一起干杯了。
童晓苏说赵洁说了这么激动人心的祝愿,我怎么可以不尽力而为?
耿小兵说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一杯酒由我来替你喝吧。
童晓苏说这种事,不好让别人代替的。
赵洁说耿小兵今天晚上你这句话说得最让我们感动,我们一致同意你的要求,你可以不是“别人”。
耿小兵伸出手,去接童晓苏的酒杯,说童晓苏你瞧,大家一致同意我的想法,你就别推辞了。
童晓苏问那我怎么办,干瞪着两只眼睛,不能和你们一起为将来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