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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毕宇飞这家伙当上副经理才两个月就换掉了孙长新和汤光明。具体原因嘛,是不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传言是财务出了状况,虚报误所假报诓了公司不少钱。但孙长新和汤光明跟我在一起喝酒时,都不肯说实话。硬说是自己不甘心为了区区两万块就一年到头在外头替公司劳心劳力。
孙长新说时,汤光明不但连连点头称是,还进一步强调说干他娘的,再在外面几年的话怕回家老婆都认不出来了。这话我懂,这厮结婚也不过才四年多。套市面上的一句话“三十如狼”,夫妻两个还都正值狼年,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酒后真言。孙长新和汤光明都先后抬着酒杯提醒我注意点壁虎,我说注意什么,我又没干他婆娘。壁虎有个小情人,在春光明媚幼儿园教孩子,人长得倒不杂样,可是胸脯很坚挺,很诱人。第一次在酒吧见她,正缝她过生日,那时壁虎刚和她卯上,有点不好意思,带上我这个电灯泡。那天晚上,小妮子穿一件黄白相间的薄薄的直条纹t恤,我一直担心她把胸前的衣服撑破。
汤光明听我说完壁虎和他的大胸小情人的约会后,忍禁不禁,嘴里的啤酒喷射而出,部分污染了我新买的裤子。我有些生气,心想这有什么好笑的,一点都不值得笑,更有些失态,站起向来大声说你激动我个枪儿!说人家小婆娘奶大,关你个鸟事!你射我尼射!留着回家射自家婆娘去!
汤光明显然没有注意到是他先污染到我的裤子我才生气的,他一个激动也直站起来,跟着是酒瓶砸碎在地面上的声音。那些带着热度的啤酒就从酒瓶里流出来了,白色的泡沫起来了跟着又默默地破了。连着我们那虚弱的友谊。
联系我和汤光明之间的那点线儿,也是能用友谊来形容的吗?是或不是都不重要。我的头脑中闪现出千万个念头,其中最强烈的就是反手抓过茶几上的酒瓶朝面前叫嚷不休的汤光明直直地砸下去,用尽我从武侠影片里学到的最致命的绝学――快、狠、准。我甚至一度看见了鲜血淋淋的他颓然而倒。还有,对!血――我尝到了久违的鲜血的味道。我自信不是一个胆怯的人,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和一个高出自己许多的大孩子的战斗中尝过了鲜血的味道。然后,是放学后跟同学玩溜溜球游戏晚了回家的时间,被父亲用木棍抽到手心流血,我把它们吸进嘴里。还有,初中时候向同班的女同学叶可示爱,用大头针刺破手指头,用鲜血给她写情书。
疯了。
世界疯掉了。
所有的东西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旋转起来。我被置入一个黑色的旋涡里。
无穷无尽的黑暗啊!
我感觉头很痛,很重。一种极度膨胀的、胀快到炸裂的感觉。没多少时间,那种感觉就遍布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我像一匹皮毛触碰到了猎人尖刀的野狼一样嚎叫着――
我虚弱地问,我还活着吗?
“昨天既已过去,就应该忘记。你要铭记的是明天,阳光般绚丽的幸福。”
这明明是我自己的话。是谁?谁来了?我曾在什么地方对谁说过这样的话。
毕宇飞那张让我厌恶的脸进来了。怎么,他也这么快就下来了。哦对了,这句话是他跟大奶妹第一次闹别扭时,我给他的。毕宇飞说安心养病吧,放心,没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压在我身上的被子,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时间蜚短流长,一个月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溜了。枉我一直以人缘比壁虎好自居,事实是我在医院整整一个月期间,并没有原来想像中的那么多人在意过我。三百来号人,也就那么十几个不冷不热地来了,又走了。出院那天,更是惹人生气,我在头一天晚上还特地兴冲冲地关照几个兄弟老子要出来了。几个答应来接我的,不是老婆病了,就是要开会。气得我差点就把剩下的两颗门牙也一并留在医院的大门前的石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