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重复了一遍：“就——就一人？”
迟疑着，方远还是点了点头。
那名都尉笑了起来：“我以为多少呢，才一人。”
都尉摇着头，走到一边。
登时他感到索然无味起来，本来还想着能打上一仗，他手下的这些士兵，有一段日子不打仗杀人便会感到浑身不自在，现在可好，有仗可打，但要以他手下这三十骑骠悍的战士，去对付一人，怎么着都不会让人感到兴奋。
方远却感到心惊肉跳起来，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本领，儿子是能以一敌百的战士，说以一敌百，却是有些夸张，但若仅仅是剑对剑地短兵格斗，或者矛枪对矛枪地长兵格斗，对方手里没有弓箭、强弩这样的武器，儿子能够一人对付三四个司间府里的战兵兵卒，若对手是秦军中精锐部队中那些训练有素的兵士，则能以一敌七八人，若是对付普通军卒，则在十人以上，至于对付那些没有武艺在身的普通之人，那就多了。
以方远训练特殊战兵的经历来看，武艺能达到儿子这样的，已经是到了人所达到的体能与技巧的极限，再往上，怎么可能？
“他的武艺，会比你还强？”方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从三岁时他就开始训练儿子技击与格斗的本领，其间不断地给他请来师傅，一些是军中教习，一些是江湖上的剑客，武艺到了儿子这一份上，已经是无出其右了。
儿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他说：“爹，回头我再和您细讲。”
这时，那个都尉又踱过来，他说：“都说咱们方都尉是咱们大秦第一勇士，格斗技巧高超，无人能敌，看来也是浪得虚名。”
听到都尉嘲笑的话，方远突然恼怒地大声地说：“没错，是他一人。有本事，你和他打便是。”
“本来呢和他一个人打我没兴趣，但你方都尉的话提起了我的兴趣。都说方都尉是咱秦国第一勇士，现在竟出现个让方都尉都感到害怕的人，那我若是打败了这个让方都尉都感到害怕的人，那大秦第一勇士的头衔岂不是落到了我的头上？”
“你若打败了他，莫说大秦第一勇士的头衔，这天下第一的头衔也是你的？”
“哦，当真？”
方远远笑了一笑，说：“假的。唬你玩呢。这天下的能人多了，谁敢说自己就天下第一呢？不过呢，此人确实有些能耐，你若打败了他，我情愿给你摆酒，并且逢人便讲，都尉的本领要高过我方某人。”
都尉闻言来了兴致，他伸掌要与方远远打赌。
“一言为定。”
方远远伸掌与他拍了，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方远远道：“那都尉在此，我父子先行一步。”
都尉冷冷地道：“你可先行一步，但你父得留下。”
“你说什么？”方远远为之一愣。
方远长叹一声：“我儿三年未在为父身边，你有所不知，为父现在是戴罪之身啦，身受他们拘管。”
方远远感到一股怒气由胸中升起，他大声道：“我在外为国出生入死，我父却在此遭罪，那我所做是为了什么？”
都尉道：“方都尉若有所不满，尽可向长官投递，长官瞧在方都尉为国出力的功劳上，或可免你父之罪，也未可知。”
方远远强硬地说：“我是要向长官投递，但现在，我要带我爹走。”
都尉说：“方都尉，你是咱司间府的老人，该知道咱司间府的规矩，我若放你父走，咱们这些人都是死罪。所以，有本事，你把咱们这些人全数给杀了，尽可带你父走，否则——”
方远远看看那些面无表情军纪如铁，身如标枪一般挺立的军卒，他知道都尉说的一点都不假，最后，他长叹一声，一屁股坐下。
“好吧，我就等着。”
“等着什么？”
“等着看你们死光。”
都尉听这话怒极反笑，他笑着说：“哦，是什么人，能让咱们这些百里挑一的战士死光？我实在想瞧一瞧。”
他说他手下的这些司间军卒是百里挑一，那是一点也不假。
秦司间府的司间军卒一般都是从军中选拔，并不是所有的军队的士兵都有资格参加选拔，唯有那些精锐之师，特别是经过无数次恶战磨砾出来的战士才有幸得到选拔的机会。
有机会参加选拔的战士，要经过层层筛选，先调查其身份背景，是否秦人，若是从别国过来的客民，哪怕从爷爷那一辈过来的都不行，要被去掉。再瞧其军中操行，若是在某次战斗有稍有惧怕、恐慌的表现，或是有不守军纪之表现的，也是一律去除。
之后是体查，检其体能、查其胆色，考其意志，评其坚忍，再后是武艺和技击格斗的本领的考较。最令人咋舌的是秦司间府考较武艺及技击格斗本领不同于其他各国司间府之考较。
和其他各国一样是，司间府选人都要考查他们熟练使用戟，戈，矛，铍这些长兵以及刀、剑、斧、钩这类短兵之各种武器的技能，再考较其骑马的本领、射箭的本领、驾驭战车的本领，这些程序都是一样的。唯一所不同的，秦司间府加了最后一关考核加了一项特殊的项目——实战。
所有准备入选司间府军卒的战士，全部通过了以上种种测试考核之后，他们被随机地编排配对儿，负责考核的长官会此时告诉他们：你们现在离成为一名尊贵的司间府军卒只有一步之隔了，只要过了此关，你就被认定入选，入选的方式是，你可以选择你所喜欢和擅长的任何武器，用你所能用的任何方式，只要你打败了对方，你胜了，你就过关。而失败者，被淘汰。
被淘汰是官方的说法，事实是，在这样残酷的考核中，失败者的结局通常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这些战场上磨出来的野兽们，他们是绝对不会对对手心慈手软的，他们最喜欢的方式就是把对手撕成碎片。
虽然选拔是如此地危险，淘汰率是如此地高，还是有许多秦兵愿意成为司间府的一员，为此不惜以身殒命。
因为进入司间府，即意味着你的人生命运、你整个家族的人生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你拥有了无比的特权，哪怕你原先是个卑贱的奴隶，哪怕你的父母、爷爷奶奶乃至祖祖辈辈都是奴隶，你都可以让他们和奴隶这两个字一刀划断，把他们改头换面变成拥有田产、奴隶、有爵有位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