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之上，月儿西移，芦苇轻摇。
班三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听蒋回讲述他的历险经历。
蒋回说：“他杀了那个牢头，用那根小管子杀了那个牢头，我种东西，我从来都没见。”
“那是墨家的‘百步杀人针’，里面藏有钢针，靠强力机括弹射，威力无比。是百十年前墨者中被誉为‘东方第一巨狡’的索卢参发明的，一般是无毒的。那个狱卒在针上浸了毒。后来呢？”
“我搬了梯子，翻过了墙，在墙上，我回头向果子巷子看了一眼，看到那里打得激烈，杀声震天，我很想看看是谁解了我的围，但怕再出差错。最终还是翻墙走了，和你失之交臂。”
班三站起身：“该相见的总会相见，我们不是仍然见着了嘛。”
蒋回往下继续说：“我急忙回到住处，取了藏的人头，仍然把它装到鱼篓里，今天早上，早早地上了船，把船驶到水门，等水门一开，我就驾船出了城。出城之后就到了这沙洲上，我把装有人头的皮囊埋在了这沙洲之上，传递了消息，约了新近结交的那一帮水寇，让他们在这儿和我会齐，没想到事情总是有差错。”
班三明白，他今天晚上到这沙洲上来抓这群水寇，没想到却搅了蒋回的大事儿。
班三突然问：“你埋人头之处，那群水寇们是否知道？”
蒋回摇摇头：“不知。那几个人，你不必怀疑他们。我和他们接触了这一段时间，知道他们当中的几个都是血性的汉子。他们虽然是外来流落到此的人，难查根底，但听其口音，绝非秦音。不像我在黄河岸边遇到的那些个乔装打扮之辈，他们虽然捏着腔子说话，尽量不带出原音，但你听他说话之味，总有股怪怪的味道。那几个水寇，却是正而八经的地道中原语音，我正想着，今晚见到他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希望他们给我做个帮手。妈的，老子孤单一个，总是双拳难敌四手，我太需要帮手了，对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决定要告诉你的原因。我已经到了无人可信的地步。那就赌他一把，信一信你。”
“刚才杀你的那个人，是追你的那些秦兵当中的人吗？”
蒋回摇摇头：“不是，若其中有他，老子早死了。老子就靠着一身的好水性才能在黄河之畔与他们周旋到今天。我的水性在这方圆百里的水寇盗贼中，数一数二，可今天看到他，真是让我开了眼，才知天下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听完了蒋回精心动魂的故事，班三也忙完了手里的活计。
他坐在那里慢慢地沉思。
蒋回看着他，问：“兄弟，你怎么想？”
班三慢慢地说：“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谎？”
蒋回惊愕地看着班三：“你，你说我说谎？”
“是的。”
“我哪里说谎？”蒋回有点生气地说。
“你说你回家。”
蒋回愣愣地看着他：“那又怎么样？”
“你说那牢头知道你叫蒋回，西城蒋回，当然，我相信是胡玉告诉他的，但在他们知道之后，他们也一定会把你的底细了解个一清二楚，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你的家在哪儿，你在哪儿落脚。我相信，如果那些人是你说的秦间，他们不是强盗那样简单的乌合之众，他们定有周密的计划和布置。而昨晚，我并没有杀光他们——。”
事实上，昨天晚上，班三只烧了他们一下。那些人的衣甲上着了火，但果子巷旁边就有水渠，他们扑到水渠里，灭掉了身上的火。他们之中唯有脸上糊了面糊的那人被烧了轻伤外，其他的人只是乌头黑脸，并无真正大碍。
只是，这些人，再也不敢小瞧了眼前这个普通的灰衣少年。他们扶起受伤的同伴，背着昏厥的军卒，带了那个高个儿军卒的尸首。张司间吩咐一个军卒去小巷子里找牢头。
军卒去去就来，对着张司间的耳朵小声了几句。
张司间一愣：“他死了，脑袋也被人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