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治感觉一条恶心的虫子黏在了腿上,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猛地甩腿想要把他甩下去,可那只虫子竟不要命得很,居然牢牢抱住了他,任他怎么用力也不能甩掉。荀治眉头大皱,胸脯鼓起,暴怒道:“来人,把二皇子押下去。”
荀裕大惊,噙满泪水看着他。他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连唯一疼我的人都要害死,为什么这么坏的人却可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就因为他是皇上他就可以杀我娘?就因为他是皇上?
侍卫死死拽着荀裕后退,任由那双不断抗议的脚拖出两条粗糙轨迹。荀裕竭力挣扎,也不管断脚还是好脚,使出全身劲力往侍卫身上踢去。泪眼朦胧中,他望见娘离得越来越远,他看到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正一脸的痛苦与担忧,身子也如同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她忽然转身,大声朝荀治道:“皇上不是想让我束手就擒吗?皇上不要为难二皇子,我会让皇上满意!”
荀裕听到她的声音,不由一颤,而后僵住。半晌,眼睛一动,身子泥鳅般拧起来,如同丧失理智的癫狂之人,口里只顾念道:娘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终于再发不出声。他的头发蹭得乱糟糟,泪水顺着脸颊流进急促呼吸的嘴里。似乎无力挣脱侍卫的桎梏了,他认命似的跪倒在地上。
他看到娘在对他笑。她的目光仿佛藏着整片星空,又仿佛一片虚无。他拼了命地对着她摇头,她却只是视而不见,刀一挥,径直抹过脖子。她大概用狠力了,脖子差点断成两半。刀口长而幽深,像一张无比狰狞的大口。鲜血源源不断从刀口喷出,最后汇成一条腥红瀑布流下。贤妃直直站着,轰然往后倒去。
“娘!”她听到一声天崩地彻的大叫,这是她所能听到的人世间最后的回响。
荀裕霍地站起来,想冲过去,却受制于人一步也无法挪动。他啊地大叫,龇目咬向抓他胳膊的大手。侍卫发出尾音极长的鬼嚎,全身力气聚于拳头,朝弯腰背对天的瘸子砸去。拳头一声又一声发出闷响,如同冰雹落入孱弱无依的树枝。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受了多少记拳头,荀裕缓缓抬头,生生咬住一大块模糊血肉,任由恶心的血从嘴里溢出,行尸一样傻站着,双眼没有半分神采,麻木地望向贤妃倒下的方向。下一刻,意识终于脱离他的身体。他诡异地笑了。娘,你别想着丢掉我,裕儿跟你来了……
生肉还含在嘴里,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骇人。
昏睡朦胧中,他听到一道陌生而微怒的女声,“他怎么还没醒?”
荀裕再次醒来是在一张精致而柔美的床上。
“二皇子,你可醒了。”妇人坐在床沿,见他睁开眼,立马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荀裕静静端详四周,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房子。正对面挂着一幅金银细线精锈而成的淡雅绣轴,屋顶的木雕上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中间摆着一张描着巨型牡丹的锦织屏风,靠墙处是镂空的沉香木格,木格上是眼花缭乱的古玩玉器。浅黄色的帐幔整齐地挂在两旁,细小的流苏微微迎风摇动。
这是哪里?娘去哪里呢?荀裕忍不住皱起眉头,“我死了吗?”他望着身旁那个身穿凤袍一脸和蔼可亲的妇人道。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现在正好好地在玉鸾宫呢,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妇人笑道。
我还没有死?这里是玉鸾宫?是呢,她是皇后娘娘,我曾见到她一次!头开始疼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荀裕惶恐地睁大眼,猛地掀开被褥,摇摇晃晃跪在床上,看到皇后如同看到了救星,泪水哗啦啦流下,哭着磕头道:“求皇后娘娘救救贤妃娘娘,求求您别让皇上杀母妃,求皇后娘娘发发慈悲救救我娘!求求您!儿臣给您磕头!”
皇后愣了愣,叹道:“二皇子,你先起来。”
荀裕置若罔闻,仍是机械地磕头,口里重复着说过的话。
皇后微不可闻皱了皱眉头,站起来走远两步,凉凉道:“贤妃妹妹已经死了!”
小身子僵住,荀裕呆滞地盯着她,娘真的已经死了吗?那难道不仅仅只是一个噩梦吗?四肢开始剧烈地抖动,如同中了魔魇,“娘死了,她已经丢下我不管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头直直栽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放声大哭。娘,你为什么不带裕儿一起走?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说过永远都不会抛下我永远都不会不要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不是最疼裕儿的吗?你怎能忍心骗我!
“二皇子,你要好好活下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荀裕微怔,他知道是丽阳宫的宫女绿茵。她应该是懂一些功夫的,就是她给他解的穴,一定是她来求皇后娘娘了,所以他现在才会在玉鸾宫。
“贤妃娘娘若在天有灵,见到二皇子这样,她怎么能安息?”绿茵扯了扯他的被子,见他毫无反应,跟皇后对了一下眼神,又伏下身子在他耳边道,“二皇子难道不想给枉死的贤妃娘娘报仇吗?”
荀裕闻言哭声顿住!
绿茵朝皇后暗暗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没问题,这才转头看向被褥里的隆起处,伸手拉开被子,温柔地擦去小孩眼角的泪珠,压低声音道:“穆家灭了满门,贤妃娘娘最亲的人就只有二皇子了。二皇子若有个不测,这世上又还有谁能给贤妃娘娘洗刷莫须有的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