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准备用小说这种文学艺术形式对父亲进行细致描述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些无从下手。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父亲的形象是完美的。这就会出现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完美的人吗?这是很难让人相信的。但事实上,我对父亲的印象就是完美。
谁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假如当我夸夸其谈地把父亲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时,你们一定会觉得我这个人很虚伪。恐怕连我自己也会这样认为。
那么,我该如何去把一个真实的父亲展现给你们呢?
写到这里,我有些为难。
这个问题在若干年前,也就是在我还是一个少年、并且开始梦想能够成为作家的那一刻起,就困扰在我的心里。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是为了自己。一个失去父亲的少年是渴望了解父亲更多的东西的。我知道,我之所以会去写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父亲。准确地说,是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父亲。也就是说,如果父亲能够活到今天,也许我就不会去写作了。因为在我心中,那份残缺的记忆不曾存在,我也无须倾诉。我宁愿如此。
现在,我想介绍一下我的情况。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在家里写作,写我喜欢的小说,也写一些其它的什么东西,比如童话,那是我为可爱的孩子们所写的。当然,也是为我自己所写的。写累了的时候,通常是傍晚时分,我会出去散步,和我的爱人一起散步。我的爱人叫楚歌,她是一个性格开朗又很有才华的女性,我们的爱情曾有过波澜,但最终还是如愿走到一起。她现在的工作是职业画家,同时还经营着一家画廊。
我们现在跟母亲住在一起。母亲退休已经有几年了,虽然不再做教师了,但她的心里一直很关心儿童教育事业,时常会回到工作过的学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学生们都很喜欢她,她更愿意跟学生们在一起。
自从母亲又回到学生们中后,我发现她好像年轻了许多。我把我的看法告诉给楚歌。楚歌听后,说跟我有同感。于是,我们就把这个看法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笑容满面。看来,这是真的。
母亲的微笑,就像一股春风把大地吹绿,带给我们的,自然是无限的喜悦。微笑之余,我们却看到母亲有一丝喟叹。我知道,母亲一定是又想起了父亲。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只有安慰母亲,希望她不要难过,人不能总活在伤感的记忆中。
听了我们的话,母亲点点头,却对我说,我倒是明白这个理儿,可你却只会说这个理儿。
我似乎无言以对。
随后,母亲问我在写什么。我告诉母亲,在写一部新的长篇小说,这其中有更多对父亲的记忆,希望她能给我提供一些素材。母亲想了一下,起身要去拽床下的一个旧皮箱。
我连忙说,妈,我来吧。
谁知,我刚触到那个皮箱,母亲却又把我拦住。
我问,妈,怎么了?
母亲说,没什么。我想着皮箱里可能有你爸的一些东西,对你写这部小说也许会有一些帮助,但我又记起来,那些东西好像没在这里。等我找到后,再给你吧。
我说,那也好。您再想想,到底放哪儿了。
回到我们的房间,关上门后,楚歌有些神秘地对我说,有事儿!
什么有事儿?我疑惑不解。
楚歌说,你真的没发现一些问题?
我摇摇头,说,没有啊。
楚歌说,还作家呢,对生活也太不细心了。
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楚歌说,妈起初要从皮箱里给你拿一样东西,但后来她又没拿,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一些问题吗?
我说,妈不是要给我拿一些爸生前的东西吗,但她说没在皮箱里。
楚歌说,说的就是这个。妈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东西她放的从来都是有条不紊,但这次怎么忘记把爸生前的东西放在哪儿呢?再有,我看妈要给你拿东西时有些犹豫,她好像在想什么。
我想了想,觉得楚歌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这时,在我心里突然产生两个疑问。第一,母亲要拿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第二,母亲在准备给我拿东西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些犹豫?虽然我的心里产生了这样的两个疑问,但我也不想一定要得到什么答案。况且,我的这两个疑问也不见得有什么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