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气候宜人,城南一幢复式小楼的天台上,徐徐晚风伴着夕阳的淡淡妩媚,吹乱他一头幽黑的披肩发,略显纤柔的指尖拨开拂面的发丝,睫毛下闪起一双星光般的眸子,婴儿般的眼神!
不远处的葡萄架下躺着另一个年轻人,他被那对星光般的眸子所吸引,令他生出无限遐想,其实全是瞎想,“岩子是个女的就好了……”
“笑什么?”骆岩扭头问骆杰,“又在想我是个女人的事吧?”
“想了也白想!”骆杰习惯性地挑起右边的唇角,一丝玩味的笑带着阴冷的气息,令围栏边的骆岩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冷吗?”骆杰问了这话却把目光投向西边的天空,“完全下去了,只留下一片残红,等着喂养那一片黑暗,都说老人象夕阳,好说我们是黑暗?虽说干爸不老,但他那么辛苦,不都是为了我们吗?”
如此伤感的话出自骆杰的口,真令骆岩吃惊,在他心中,大哥是个强硬得让人怀疑是否有人情味的家伙,就连笑容也仿佛是冰刀刻出来的,暖不了人的心。
面对骆杰这番前所未有的伤感,骆岩有些不知所措,西风比先前更凉,他的手心却渗出微微的汗,差点把干爸的书稿揉出摺皱。
“看完了?十多万字耶!”骆杰笑着上来拍了骆岩一下,本想替这兄弟缓解紧张情绪,效果却不大理想,这令他有些不爽,底下有三个兄弟,骆飞和骆阳的心思逃不出他的掌控,唯独骆岩,时而单纯得可笑,时而深沉得可怕,令他捉摸不透!
就说现在吧,明明是想转换话题,省得这兄弟瞎紧张,本来嘛,自己说什么夕阳黑暗的,根本没什么潜台词,可见这兄弟真有些城府,否则何以怵惕?但若真有城府,就该不动声色,可是不动声色就显得不正常,因为自己真没说过类似话呢!
骆杰轻笑,追根刨底地想验证兄弟的城府,最后落到了自己身上,可见鬼都是出在人自己的心里!
“好看吗?”他再次拍拍骆岩,手搭在骆岩的肩上,眼睛顺着骆岩的肩部往下看,最后落在那部书稿的封面上,“咦,不是叫《宽恕》吗?怎么改《死缓》了?”
“我也不知道,那天干爸问我这两个名字哪个好?我顺口说死缓,哪知他就改了?”
“是吗?干爸很看重你耶!”
“是的,对于干爸的小说而言。”
言谈至此,气氛有些不对,骆杰盯在骆岩的脸上,本想窥出点端倪,却让这张脸给再次迷住,心里忍不住抱怨,老天罪不可赦,把个美女造成了男人!
骆岩一点也没注意到大哥的表情,翻到书稿的最后一页,盯着最后那行字,喃喃念道:“茫茫夜色中,河水哗啦啦欢唱着流向远方,不论他的身边发生过什么,痛苦的、幸福的,总之他一样唱,只要敞开心胸,谁都可以跟他一样快乐!”
好平淡无奇的句子,甚至令人回味的可能性也没有,但有一点例外,就是要看什么人来念?或者说,带着怎样的心情来念?可是骆岩是怎样的心情,骆杰猜不出,也许是回不过神来猜,他被骆岩的声音迷住,可是见鬼,难道第一天认识这兄弟?第一次知道岩子不是长得帅,而是漂亮?第一次知道这小子的声音不优美,却在低沉中带了一份感人的忧伤?
骆杰不由更加用力地揽住岩子的肩,岩子这才抬起眼来,大哥怎么了?似乎哪儿疼?可明明是我被他捏得疼呀!但也可能他真的在疼,干爸勒令他去上大学,却让我休了学,当然,他不是心疼我不能再念书,而是心酸,明明排行老大,却不能跟在干爸身边,一同去处理“那些事”,这的确可以让人心酸到心痛。但他真的看不出来,这是干爸对他的爱吗?还是这爱太沉重,他背负不起?抑或不愿背负,更愿去那风口浪尖倾力一搏?可那是怎样的风口?怎样的浪尖?
岩子的心往下一沉,不由想起大哥刚才说的那一片黑暗,抬眼望那天边,残红已灭,天际介乎黑白之间,灰色一片令人愀然……
“下去吧,”岩子合上书稿,不太自然地把骆杰的手从肩上扒开,“干爸让你等太阳落山就去浇那些花,你倒在架子下睡了一觉,我猜你是懒得浇,那就我来,你帮我把干爸的稿子放回书房去!”
“哟,这会子就开始拿大了哈?”骆杰再次揽住岩子,却带了一股威吓的架式。
岩子垂头轻叹,抿抿唇,欲言又止。
“开玩笑的嘛!”骆杰这话说得一点不好,至少表情不轻松,甚至右边的唇角又挑了起来,如此玩味的冷笑,让人从头凉到脚。而且他毫不掩饰这份冷笑的真意,生怕岩子悟不透似的,用强硬的目光逼迫岩子跟他对视,却在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急着下去干吗?跟我说说干爸这本书吧!”
“我说不好,你自己看吧!”
“真跟我跩?”
“不是的,同样的东西,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再说了,你跟干爸的时间长一些,他写的东西,你更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