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犟个啥呀?每当工作一天之后,面对的是空空的宿舍,冰冷的床沿,放下手中书本想要好好睡个觉,翻来复去辗转返侧,熬的是漫漫长夜只影枯灯。人生何其短,害人又害己,何必?想想这十几年来,亏欠妻子的实在太多太多。
芳说完这番话却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她就当自己真是我家属般忙乎上了。中午饭做好吃过后,她还不打算走,我想她不会还想在我这过夜吧?她刚才不是也说好了,要放手了吗?
“怎么,盼着我快点走啊?!”小芳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怕晚了就没车了。”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就住这。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用身体互相告别吧。”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这么直接了?女人啊,一旦粘上了,轻易甩也甩不掉。我的清修梦一击就崩溃了,我实在没有拒绝的勇气。还好她要出去外省了,那就再睡一觉又何妨?反正我已经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啦,强撑着做什么柳下惠呀。我至今还弄不明白,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无耻的,修养在情欲面前不堪一击。
小芳在石壁小学与我最后一夜温存,第二天就乘飞机飞到西北,飞到她丈夫做生意的那座城市。
我听从了小芳的话,逐渐改变自己的想法,尽量说服自己去接受妻子。于是,回家的次数多了,夫妻之间也就渐渐亲昵起来,孩子们的笑声也多啦。现在我们谁也不再提起以前的事,妻子对我还是象以前那么体贴入微。
生活归于平静了,我的思想回到现实中来,看看村里的变化,我猛然发现,自己家里的经济水平落后人家起码十年。我一个月千把元的工资只能够勉强解决一家四口人的温饱问题,妻子除了耕种未被开发占用的几分地之外,农闲之时与人去打几天小工,补贴家用;辛辛苦苦养一两头猪,年底变买了给孩子们添置一两身新衣服,所剩也就无几啦,家里经济捉襟见肋。与父母分家后,我自己东借西凑盖了几间楼板房,所借债务直到前几年才从牙缝里挤出来还清。孩子们眼看都要长大成人了,房间开始显得拥挤,不够用了。现在的孩子好攀比,十几岁就开始闹独立,说是要个私人空间。
我家这样的经济收入别说“与时具进”了,连“年年有余”都保证不了。碰上个天灾人祸就得向亲朋好友伸手借钱,再继续这样下去,不仅自己生活艰难,恐怕耽误了一双儿女。一个孩子要读到大学毕业再怎么节省,十万元钱也打不住。而我家有两个孩子上学,一算这费用我头就大了,就我如今的收入根本没戏。
改革开放以后,沿海地区经济飞速发展,人们纷纷下海各显神通,一切都在向钱发展。放眼中国,真象郑智化所唱那样:“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在观望……”我就是这一亿里的一个吧。村里老人们就曾说过,万工不富。意思就是说,无论做什么,只要是属于打工的就富不了,最多也就是温饱之后小有余存。所以家乡的人从商者众,大江南北都有人出去闯荡。现在在家的都是些老弱妇孺,青年中年甚至稍有文化的五六十岁的男劳力,都外出做生意去了。这里所谓的“稍有文化”即会说普通话就行,有的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来,可是就是这些人,有的已经发家致富了,再不济的也比在家务农强。南方人出门闯荡的另一个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土地大量被政府和企业征用了,即使人们安贫乐道愿意在家种地也乐不起来了,因为根本没地可种了。
我经过再三考虑,决定辞职下海经商,形势逼人我不得不破斧沉舟背水一战,为子女也为自己----孩子们不应该和我们一起受苦。而我自己呢?从内心里说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为什么一辈子困守在三尺讲台上呢
家乡的从商之风也促使我跃跃欲试,很多成功的例子告诉我:迈出去外面的天地有可为。我以前的一位中学老师很早就跳出来了,现在在北京做水暖阀门生意,据说已经发达了,在北京有房有车。如果他一直在中学教书,别说在京买房买车了,说不定连在老家盖个小楼板房都难。
既然打定主意辞掉捧了十几年的铁饭碗,就必须“大胆想象小心求证”。(套用胡适先生的名句。)我得摸清可以效仿的亲戚朋友的经商门路,这是必备的商业基础。于是每到逢年过节外出的人们一回家我就四处登门拜访,向他们取经。当然我尽量挑处的不错的人家去,起码人家谈起生意经来比较不那么吝啬。
当然了,辞去公职放弃铁饭碗这么大的事我得跟家里人商量,这可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尤其象我这种非科班出身,历尽千辛万苦努力得来的教师职业,在小山村是非常宝贵的,轻易谁又会放弃呢?我先与妻子陈明时代潮流,以及家庭的经济紧迫感,说出我的打算;然后再努力说服父亲,虽然分家多年,但还是得尊重老人家的意见,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再说以后需要他老人家帮助的地方还多着呢,有他的支持我心理就坚强了许多。
妻子似乎知道我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她听我说完后表示赞同,并答应如果需要资金她可以向娘家去借;父亲本来就是个闯荡江湖的人,他的工作倒是好做,他只是说可惜了,这么些年来本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吃公家饭的人,就这么丢啦,心里多少有些不舍。我也舍不得啊,形势逼人,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的箭,人生的转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就这样毅然决然地踏上从商的征程,放弃了清贫而安稳的教师生活,进入一个茫然未知的世界。
春节过后我和老乡们一起来到了天津,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为什么选择到天津来呢?原因有二:
其一,老乡们在此经营生意的多,彼此好有个照应(当然我初出茅庐,自己是照应不了别人,主要目的是能有老乡的照应。);
其二,相对几个大城市来说,天津还是比较落后的,现在正在大力发展迎头赶上。哪里在建设哪里就需要商品经营者,这就是农民商人简单的经商哲学。
记得有位成功的商界精英说过,赚钱就得选择两个地方,最穷的地方和最富的地方。天津当然不是最穷的地方,但与其他经济发达的大城市来说,比如上海,北京,天津确实发展得很缓慢。如与广东浙江福建一带相比较,天津更是老牛拉破车,慢得象乌龟。所以南方很多人都涌入北方城市做生意,像是一个社会版本的“南水北调”工程。
刚到天津我以为跑业务就是见厂就问人家:“你们这里需要xx的产品吗?”跑了一个多月以后一无所获,一位沾点亲带点故的老乡瑞富告诉我,这么直捅捅地问,人家就是需要也不找你呀。我问为什么?瑞富说,这企业呀,那些个管采购的谁没有关系户?除了新上任的或者与原来的供应商闹僵了的,否则谁也不愿意换关系户。这一购一销之间都有猫腻,他们之间都存在利益绑定关系,相互之间都有利益约定。不发生很大的利害冲突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对方。所以,象你这样初来咋到,从零打起的不下一番苦功很难弄来生意。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做一恍然大悟状,再进一步向他讨教。
瑞富笑笑说,这生意经啊,不是一时半会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赶明儿什么有时间我们再好好唠唠。我想也是,看来他挺忙的,我便不再急于缠着他聊。
这求人的事急不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人家传授经验我得表示表示,我心里打定主意,找个时间请请他。
走在滨江道上,看着一对对勾肩搭背相拥而行的男男女女,我突然间想起了小芳和妻子,两个在我生命中以不同身份出现,却同样给了我幸福快乐的女人。爱一个人是幸福的,拥有家庭也是幸福的,拥有两个女人更是幸福的。可是我真的拥有了吗?小芳现在远在西北的某一个角落,也许在屋里一个人寂寞地待着,在恨她花天酒地的丈夫,也许在思念我,思念一个深深爱着的软弱无能的男人。妻子呢?是在地里劳动还没有回家,还是在给孩子们忙碌饭菜?她在期盼丈夫挣到钱往家里寄吧?可怜的女人,寒夜里你是不是又在摸索那空缺了的床位?
我很奇怪,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妻子的感受呢?守在身边的时候不懂得珍惜,远隔千里之外以后才会怀念温暖的被窝。男人啊,怎么就这么贱?我必须挣到钱,因为我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