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能怎么样?无非也就是刑拘十五天呗。”
“只拿医药费不公平,身体遭的罪,精神遭的罪,耽误的时间和精力,这都怎么算?这又不是一个五十块钱的瓶子打碎了赔五十块钱的事。”
“算啦,算我倒霉吧。”
“这会儿你又胸襟开阔了,该刻薄的不刻薄,不该刻薄的倒是眼里不容沙子。”杜宇声调怪异,站起身,“我得回单位了,有事喊护士,晚上我让彤彤来看你。”
“不要让她来,她怀着孕呢,折腾什么,看我的人太多了,很累,我想清静清静。”
杜宇走到门口,停住脚转头:“对了,鹿鹿现在对你什么态度?”
“噢,住院以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
“那个成天忙活的孟浩,还不知道你和鹿鹿的关系吗?”
“应该不知道,知道还了得。柏蓝知道,但应该没有告诉他。”
“恢复得挺好的,我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杨墅闭着眼睛,“我爸身体不好,又没时间,这些天多亏有你忙前忙后地照顾我,把你累坏了,多吃点好的。”
鹿鹿弓着腰站在床边,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毛针织衫,衣袖高高捋起,用湿毛巾给杨墅擦脸,露出清冷的微笑:“竟然变得会体贴人了。”
“以前就这样,以前只是爱在心口难开。”
“这种调侃的话,最好还是留着跟柏蓝说。”
“跟她说什么,我跟她说得着吗。”杨墅不快地睁开眼睛。
“那小女孩不错的,不枉你为她挨一刀。”
“你这阴阳怪气,说话夹枪带棒的,不好。”
“那是,我什么时候好过啊,我是精神病嘛。”
“越说越没劲了,本来咱们俩之间这气氛挺好的,你看你,这不莫名其妙嘛。”
鹿鹿不吭声,给杨墅擦完了双手要往门口走。杨墅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动情地说:“鹿鹿,那件事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我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心里特别空,尤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生活,那滋味……”
“那滋味好着呢。”鹿鹿冷冷地打断道。
“你非得跟我这么说话吗?”
“那你想怎么样呢?”鹿鹿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杨墅。
“我们和好吧。”
“我早说过,像你这么适合我的人再不可能遇到,除了你,我喜欢不上别人,所以你想和我和好,那我们就和好,我无所谓的,关键在你。”
鹿鹿的直率让杨墅胸中发烫,像有一块烧红的炭丢在他的肺里,吱吱地鸣响。
“这样吧,你告诉我杀害我妈的凶手到底是谁,然后你还是我的鹿鹿,我还是你的老杨,我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替那个凶手隐瞒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他了,轮也轮到该对得起我妈了。”
“我是肯定不会说的。”鹿鹿甩开杨墅的手,态度坚决地摇头。
“其实就是单忠平!对不对?”杨墅忽然情绪失控,嚷嚷起来。
伤口处立即炸开一团疼,疼是蛛网状的,丝丝缕缕,弯弯曲曲,以伤口为中心,朝四下蔓延。疼痛使杨墅的情绪更加失控,手用力拍打着床沿,躺在床上大喊起来:“单忠平!单忠平!我要杀了他!我一出院就去杀了他,我……”
“你发什么疯!”鹿鹿扑过来,按住杨墅剧烈起伏的身体。
杨墅发狂地抓住鹿鹿的胳膊,手指使劲往鹿鹿的皮肉里面抠,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都是你,都怪你,你包庇杀人凶手,你见死不救,你窝藏罪犯,你……”
鹿鹿挣脱杨墅的手,退到另一张床前,脸色极为难看,手足无措。
杨墅喊了一会儿,粗重的喘息开始渐渐平静,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裤。他空白的大脑,一片洒满耀眼阳光的雪地般的大脑,逐渐从失去理智的迷狂中清醒,大脑上的褶皱,雪地上的颜色,渐渐回归,深刻归于沟壑,斑驳归于苍白,这一切的一切,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对不起。”杨墅吃力地转头看向鹿鹿,“对不起。”
鹿鹿没有说话,目光有点呆滞。
“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突然冲昏了我的头脑。”杨墅哭起来,特窝囊,特无助,抽抽噎噎地任泪水在脸上四溢。
鹿鹿拎着毛巾,快步朝房门走去。
房门突然被打开,柏蓝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因为吓了鹿鹿一跳,她抱歉地退后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