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昏黄的灯光下,子衿一针一线,坐在床头细心地为楚凌云密密逢补衣服。
楚凌云一边检视自己身上的伤痕,都是这两日里不防备时受到的划伤,只听子衿道:“不知为何,自从前天开始,我这心里就老是坠坠的很,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云郎,我好怕,怕会出事。看着你这衣服上这些破洞,我就心惊胆颤,幸亏伤得不深。”
楚凌云一边粗略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一边安慰道:“你想太多了,我们出来玩,会有什么事?这次只不过偶然碰上这么一次莫名其妙的武林大会,才闹出这些事罢了。”
子衿一边收好一个口子,用贝壳般的牙齿将线咬断,一边叹道:“像这几天就老是遇上武林盟主……盟主是什么人,江湖斗争的统率,是个锋争矛盾最集中的人,他还要为我治病,我担心难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楚凌云道:“木大哥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反倒抱怨人家连累你——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子衿道:“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是……”
楚凌云道:“你就别可是了,整日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也不嫌累得慌。算了,补完衣服早些睡吧,明日里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省得你担心个没完。”说着长身站起,除去身上的衣衫,就要上床休息。
子衿收完最后一个线头,将衣服挂在屏风上,服侍着楚凌云睡好,放下围帘就要披上衣服出去。刚一转身,楚凌云一手拉住她衣袖,殷殷望着她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子衿微笑道:“我去去就回来,你先睡吧。”说罢转身又要离开。
楚凌云欠起身,手拽得更紧,道:“没我的同意哪也不许去,你怎么又要乱跑?”
子衿微笑道:“我能跑到哪里去?潇祺刚失去姐姐,晚上哪里会睡得着?我去陪她说说话,另外送些衣被给她,这里的春天不比南堂,还是有些冷的。”
楚凌云便要起身披衣,道:“那我陪你去。”
子衿上前将他按回到床上,道:“我们姐妹们说话,你一个大老爷们掺和什么劲儿,你还是安心睡你的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言罢对着他微微一笑,抱着衣被转身出去了,合上了门。
楚凌云便倒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床顶,翻回里面去睡,睡不着,便坐起身来,想了一想,还是披衣下地,跟着子衿而去。
子衿穿过挂着风灯的回廊,绕了个弯儿,便在一扇门前停下,敲门道:“潇祺,是我,子衿,开一下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潇祺穿着素衣,发鬓间插着一朵小小的白花,摇晃的风灯下只见眼角泪光闪闪,眼睛红红的看着子衿,道:“有什么事么?”
子衿愣了一下,微笑道:“我来送些衣被给你,这些都是我平日不怎么穿的衣服,你要不嫌弃就留着吧。”
潇祺也不答话,将她让进去坐在一面圆桌前,接过衣被放在床上,反身倒了杯水放在子衿面前,坐在她斜对面,道:“请喝茶。”神色态度间一种很自然的冷淡。
子衿心下奇怪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怔了怔,还是拾起茶盏抿了一口,却是凉的,还是抬头微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潇祺反问:“你觉得我能睡得着么?”
子衿不想她会如此说,但一想她身世可怜,心下立马变为同情,柔声道:“是睡不着,我理解你的痛苦……我小的时侯没有母亲,是我父亲一手带大我的,可我八岁那年他为了治好我的病去尝遍各种草药,结果中毒不治,便去世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是一个人长大……”
潇祺静静听她讲完,神色间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道:“有楚公子对你好,不也一样。”
子衿一听她说到楚凌云,便甜甜一笑,略带羞涩地道:“他是对我很好……”
潇祺目视着她,道:“那你此来的目的是什么?”
子衿诧异,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放宽些心,不要再伤心了。”
潇祺冷笑:“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子衿有些塞然,叹道:“我知道没用,无论我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去了的人——终究还是去了。”
潇祺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子衿似乎觉察出她的言下之意,缓缓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了。”转身便要离开。
潇祺却叫住了她,道:“把你的东西拿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说着将床上的衣被抱起,三两步走到子衿面前,塞回给她。
子衿不明所以,只觉得很是受伤,抱着衣被默不作声地就要出门,门一打开,只见楚凌云站在门外。
他目光注视在潇祺身上,眉目间颇显憎意。
子衿自小跟随楚凌云左右,十分清楚他的脾气性情,见他此时的样子,赶忙将衣被往他身上蹭,道:“云郎,帮我抱一下,我抱不住,快要掉了。”
楚凌云回过神来,心中的气恼便泄了一半,伸手将子衿怀中的衣被接过,一臂夹在腋下,一手拉了子衿,漫不经心道:“你好好的子衿不作,干嘛去学吕洞宾呢?”
子衿没有答话,推着他快走。
只听身后门嘭地一声合上了,灯烛一灭,屋中暗了下来。子衿恍然回头来看,眼中颇感失望,楚凌云拉住她道:“还看什么,难道还嫌吃得闭门羹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