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00
「小莫啊??」突然有一个重物压上睡梦中的甚莫生,他睡得正好,被这幺吓了一跳,张开了眼睛就看到陆伊那张哀怨的脸。
陆伊整个人扒在甚莫生身上,她双手摇着还躺着的甚莫生,语气十分哀怨:「小莫啊??学长他、他、他放我鸽子了呜呜呜呜??」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变扑簌簌地直落,陆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都往甚莫生的被子抹去。
「大姊……这被子我昨天才洗乾净的。」
甚莫生看着埋在他胸前的脑袋,他现在只想把棉被往上拉,盖着他的脸,假装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但是哭到打嗝的可怜哭声却让他于心不忍。
他伸出一只手,拍拍那颗脑袋瓜,轻轻抚摸着,感受掌下传来的颤抖,他看着天花板,心想说这都第几次了??
陆伊喜欢一个长得普通、成绩勉强还可以、胜负心很强幼小心的小鸡肚肠学长,只不过是因为人家顺便帮了她几次她就喜欢人家,结果人家因为陆伊的表现讨老师喜欢,就开始对陆伊冷嘲热讽,甚至故意欺负她,也就只有陆伊这个浑成天然的笨蛋才没发现!
那个学长他是在远处看过几次,看起来就不是什幺好人样,藉这一次的机会赶快和他划清界线。
「小、小莫……我……」陆伊猛然抬起头,鼻涕和眼泪都纠结在一起了。
「妳怎幺样?」
「我肚子饿了……呜呜……」
「……」
「吃吧。」甚莫生放了一碗刚煮好的阳春麵在陆伊面前,陆伊虽然还在抽噎,还是拿起筷子慢慢的吃着麵。
不管失恋还是谈恋爱,餵饱肚子先。
「呜呜呜??」陆伊用手背擦着停不下来的眼泪,不小心还混着麵吃进了不少。
甚莫生无奈地撑着下巴,看着她的把麵吃完后才开口:「怎幺了?」
「学、学长说我装笨、呜啊??笨、我、我、我、还拿到出赛的、嗝、资格??呜呜呜??」陆伊说着说着,眼泪又直落了下来,泪眼汪汪的向甚莫生诉苦。
虽然她解释的不清不楚的,但是甚莫生翻译后应该是陆伊和学长都是学校派出去数学奥林匹克选手的候选人,本来年级较大的学长是很有可能会代表学校的,没想到最后学长落选了,而陆伊进入了代表团。陆伊天生看上去就是傻瓜样,不太聪明的样子,可是现在学长反过来说是陆伊心机重,故意装成笨蛋的样子让人摸不清楚底细。总之学长跟陆伊原本约好今天要一起出门,可是陆伊再约定的地方等了很久都没看到人,打电话给学长得到的却是这种回应,说是不和城府深的女生来往,再来就是刚刚发生的一切了。
「早就跟妳说他不是个大器的人。」
「可是我??」
「别找藉口了。现在最重要的好好準备比赛吧!」甚莫生站起身,收过路伊吃空的碗,没好气的跟她说:「我可不会放水的。」
「什幺???」陆伊呆愣,眼珠子追着他移动,半刻钟后才恍然大悟的指着他「你、你、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甚莫生低头洗着碗,水声稀里哗啦洒落在水槽里,嘴角渐渐扬起一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微笑。
在得知甚莫生也要代表学校参赛后,学长什幺的鸟事情都给陆伊抛到脑后去了。甚莫生是她的好朋友没错,可同时也是她良性竞争的对手,他们两个时常比来比去的,说明白了他们有时就像幼稚园小朋友吵架一样,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但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后总会有一方先放软,其实他们也是透过这样来彼此鼓励及支持对方,只是碍于顽强的自尊心嘴上总是不饶人。
陆伊发现甚莫生其实也是挺会念书的,只是国中的基础不太稳定,所以有些小地方常常会想不通,逻辑还是很不错的。
熟络了之后陆伊也大概知道甚莫生国中时的大小事情,那些风风雨雨的事蹟有时还会在学生之间被说嘴,但是甚莫生提到那段过去时,脸上总是会闪过一丝羞赧,于是她想甚莫生大概不太想回忆起这段过去,毕竟也不是什幺光荣的事,他又爱面子,所以陆伊很少提过任何关于他高中以前的事情。
「妳和父母关係好吗?」
有一次跨年夜,陆伊和甚莫生找了一间可以看到跨年烟火的咖啡厅念书,他们隔壁桌是一对年轻的父母,旁边的儿童椅上坐了一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咿咿啊啊的话非常多,但也可爱的很讨喜。年轻父母边聊天、边逗弄着小孩,看起来十分幸福。
陆伊无意间发现甚莫生念书时不时会偷看他们,当他们离去后,甚莫甚看着那个空位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这幺问路伊。
「好啊,虽然他们比较放任教育,但是该要求的也是要求,该疼得也是疼。」
「我对我爸爸妈妈的印象只有他们一人牵着我一边的手,我抬头看他们,觉得他们好高大……我已经不记得我爸妈长什幺样子了,只记得当我看他们时,他们也会看着我笑。」甚莫生在讲这段话时没有任何情绪和任何表情,彷彿只是在叙述一个有关于别人的故事,而不是他的。
陆伊心裏流过一阵酸楚,她几乎没听过甚莫生提起过父母,她以为那是件伤心事所以他不提,但现在看来是因为他记不得了、他没有关于和父母相处开心的回忆,所以他没有办法提。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
陆伊没有接话,她停下笔,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而那人依旧看着空位。
「我有时候看着家里的相片,我觉得很陌生,我没办法正确回想起那是我爸妈的脸……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原来甚莫生也会自我怀疑,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一直不是很大,他的爸爸妈妈应该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可是他却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住。
「那你好好记住我的脸吧!」陆伊把脸往前凑近了一些。
甚莫生转过头来看她,呆了几秒钟之后忍不住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用手背遮着嘴以免自己「噗哧」地一声笑出来。
「我会看着你笑的!」陆伊努力地撑起一个灿烂地笑容,却没办法压下难过的情绪浮到脸上,所以就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
「好丑的脸。」久久,甚莫生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幺心中却踏实了不少。
年少时曾经做过多少次的承诺,我们没有人能保证承诺持续多久,可是这些承诺却成为我们一次又一次无法抹灭的回忆,一辈子住在脑海里。
01
陆伊觉得脖子老是被什幺东西搔到刺刺痒痒的,她呻吟了一声,今天的抱枕抱起来感觉特别不一样,她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头顶顶在她的下巴,甚莫生把脸和整个身体都埋进了她怀中,双手环到她的背后紧紧抱住。
陆伊的脑袋一下子还没办法运转就被震惊给佔据了,她完全不晓得甚莫生怎幺会出现在这里,自己昨天明明就喝醉了,这里也不是她房间,应该是怕被约翰骂所以麦昆把她带回来了,可是甚莫生到底是怎幺出现再这里、冰岛、的这张床上?
陆伊的思绪渐渐回到现实,她鬆开抱着甚莫生的手,后者因为突然失去安全感而将自己往怀里埋得更紧。
是呢,甚莫生怕冷也没什幺安全感,就算是大热天睡觉也非得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缩成一团才睡得着。
她低头看着甚莫生熟睡的脸庞,眉头因为刚刚的动作依然还轻轻皱着,紧闭的双眼下有淡淡的一层黑影,恐怕是好几天没睡好了吧??
陆伊将脸埋进甚莫生的头髮里,闭上眼睛,闻着记忆中很熟悉的气味。
昨天夜里零碎的片段逐渐在脑中浮现,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她大概有想到事情的经过了。
她喝醉走出酒吧通风,然后被不知道怎幺找来的甚莫生找到,但是因为她喝得太醉了,不但没办法思考,好像还吐了他一整身,最后就不负责任地昏睡了。接下来就是她推论得,因为昨天那个样子回约翰家一定会很惨,所以麦昆只好先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她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了,甚莫生不可能当着麦昆的面帮她换衣服,所以衣服一定是另外找麦昆的妹妹换得,这幺一来她是假小子的事情就被麦昆知道了。
陆伊惋惜,以后就不然这幺方便或随心所欲了……
甚莫生不知道怎幺找到他的,是不是来要她回去的,可是她是没办法和他一起回去的……
当初明明毅然决然地分开,她断绝一切联络躲到这幺遥远的冰之岛国来,可是当再一次见面,陆伊发现她并没有想像中的惊讶和不敢相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就好像他们就只是很久不见,熟悉的感觉依然不变。
「还是被你找到了??这次??我不保证我能再离开你了??」她轻叹着,将被子重新裹好,甚莫生感觉到温暖后将身体稍微放鬆了一些,陆伊的脸靠着他的头,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分针一步一步的走着。
不知道会不会又被约翰骂了??
甚莫生一睁开眼就发现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怀中被塞了枕头,又被被子裹得紧紧的,他慌慌张张的想要起身,却被缠着的被子跟绊了一脚而连人带被的跌下床。
他挣脱了被子又起身下楼,陆伊那个疯子不会又逃了吧??他的脑中浮现了这个句子。
他好不容易真的找到陆伊了,跑到一个又远又冷的陌生国家来,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再一次接受她消失、他寻找的勇气。
当陆伊不见时,那一种世界彷彿失去了色彩、心中缺了一个大洞、生活再也没意义的日子,他真的不保证能再经历一次。
他匆匆忙忙地下楼,想要跑出门,却在经过厨房时又停了下来,他有些害怕这是梦境,又渴望这一切是现实,他呆愣着看着在厨房里和麦昆吃着早餐的陆伊。
陆伊发现了门口的甚莫生,一口吞下了嘴里的食物,咧开嘴朝他一笑:「小莫,快来吃吧!麦昆弄得早餐很好吃哦!」
陆伊像是没事一样,嚷嚷着让他过来坐下,要麦昆再去弄一份早餐来。
甚莫生震惊的无法思考,他只是呆板地跟着陆伊的指示行动,叫他坐下就坐下、叫他吃就吃,只有一双眼睛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陆伊。